整理:看雨听风
素材:赵志强
上个月我接到老家父亲的电话,父亲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最后才说,希望我尽快回去一趟,他有事儿找我商量,让我通知同在市里住的两个弟弟。
听出了父亲语气的异样,我知道该来的永远会来,于是和弟弟们约好第二天回去见父亲,临走之前,我在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妻子连忙说,回去和父亲好好说,我答应一声就出门了。
我开车到家的时候,两个弟弟也刚好到,大门外的父亲早已经在等候,东北这些天的气温有些冷,父亲的鼻尖都冻红了,我赶紧下车搀着父亲往回走,“外面冷,进屋等我们就行。”
父亲笑着说,“知道你们回来,在屋里也坐不住,出来看着放心。”
两个弟弟把车上我们买的东西也都拿了下来,一进屋就看见厨房里面冒着热气,旁边的灶台边有个女人正叮叮咣咣的炒着菜。
女人一看我们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用围裙擦了几下手,脸色很不自然的笑着和我们说,“志强,你们兄弟都回来了,还有一道菜,你们先进屋,一会儿开饭。”
两个弟弟看看我,我们也都礼貌的和她打了声招呼,进屋之后,饭菜已经摆好了,桌子上还摆了一瓶白酒,不一会儿最后一道菜也端上了桌。
父亲对我们说;“大家都坐吧,秀琴,你坐到我身边来。”
我打开酒瓶给父亲倒了一两,父亲看看我们,又看看酒,一句也没说,一口就把酒喝了,然后说;“今天把你们哥儿几个叫回来,想和你们说件事,我打算和你二婶结婚,以后你们别叫二婶了,就叫王姨吧,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但我们不能再等了。”
这时候二婶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父亲的碗里说,“吃口菜,压一压。”
看见父亲微红的眼眶,又看见王姨心疼的眼神,我默默起身去包里拿出一件东西,父亲打开一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我的老家在东北的一个小山村,母亲那些年常年有病,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可还是没能挽救母亲的命,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还是丢下我们走了。
母亲去世以后,我们家乱成了一锅粥,父亲要下地干活儿,我们还小,我爷和我奶也早已经离世,所以,我们家没人可以搭把手。
父亲早上起来,做好饭之后就去干活儿,我放学回家就得烧饭,收拾家务,由于舍不得烧柴火,我用冷水给父亲和两个弟弟洗衣服,有时候我边洗边哭,我多想妈妈还活着。
父亲刚开始做的饭不是糊了,就是没煮熟,而我也煮不出好吃的饭菜,父亲经常坐在门口一口一口的吸烟,那时候,家里穷已经够呛了,一个男人还领着三个孩子生活,那日子想想都难。
曾经也有人提议让我父亲给我们找个后妈,那样我们家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一些,可那时候我们家太穷了,一个男人带着三个上学的孩子,给前妻看病还拉下了很多饥荒,人们都穷怕了,没人愿意再往这火坑跳。
记得那年高中放假回家的时候,二弟弟把我拉到一旁,悄悄的和我说,“哥,你知道三爷家的二婶儿吗?”
我疑惑的看着弟弟,“当然知道,二叔不是两年前就没了吗,二婶儿怎么了,她不是领着堂弟一起生活呢吗?”
“她最近经常上咱家来,又是给咱家收拾屋子,又是洗被,还给咱们每个人做了一双鞋,你看这是你的。”说完弟弟就递过来一双做工精巧的布鞋。
我疑惑的看着弟弟,“她为啥来咱家,咱爸说什么了吗?”我二弟摇摇头说,“爸是没说,可是邻居们悄悄议论,让我听见了,好像是二婶儿有意嫁给咱爸!哥,你说这事儿咋整?”
“啥咋整?爸都没说啥呢,瞎操心!”之后我就好好打量了屋子里,确实比以前干净利索了,被子都散发着一股清香味儿。
其实那时候我是不同意她进我家门的,我妈死了没几年,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女人,我和弟弟的心里都接受不了,原本以为爸爸会和我谈,没成想这事儿一拖就没有了后续。
后来在大伯的口中得知,原来我父亲有再婚的想法,可左邻右舍闲言碎语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别人都说他一个大伯子娶了兄弟媳妇儿,说出去太难听。(其实,我二叔和我父亲已经出了五福)
从那以后,二婶来我家的次数变少了,听我二弟说,她每个月会来两次,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次,洗洗衣服就离开,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
二婶的手很巧,每年都会做几双鞋给我们兄弟,还有我父亲,从她来了以后,两个弟弟再也不会因为裤子开档而经常被人嘲笑。
二婶偶尔也会给我们端来点儿好吃的,记得母亲走后吃的第一次饺子就是二婶给送来的。
慢慢的,我们也习惯了二婶的存在,十多年前大伯曾经找过我谈话,问我同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倒是没反对,只说父亲愿意就行。
可后来这事儿还是没成,听说是我那个堂弟不同意,他结婚生了孩子,希望我二婶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去给他看孩子。
这一看就是好几年,听说前年二婶病了,做了手术,二婶不愿意在儿子那儿待,就搬回了老家的房子,那次我和两个弟弟还买了很多东西去看望她,几年不见,二婶真的老了,她看见我们哥三个激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你们来看看我就知足了,不用花钱买东西。”
“二婶,以前你没少帮我家,以后你有啥难事儿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一定尽力帮忙。”没等我说完,二婶就泣不成声,嘴里说着,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看着昔日动作麻利,干活儿利索的二婶,变成现在整日躺在病床上,我的心里也真不是滋味儿,那次我和弟弟们每人给她放下1000块钱。
后来听说二婶有病的那段期间,我父亲经常去照顾她,给她做饭,洗衣服,二婶能走以后,两个人经常在小路上散步。
二婶彻底好了以后,原本以为父亲和二婶好事将近,没成想,不久之后我就接到堂弟的电话,很直接的就告诉我,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希望我也站在他的立场上,劝劝老人注意一下自己的名声,注意一下儿女的脸面。
那次我真的是生了堂弟的气,虽然电话里我保持了克制,没表示同意,但也没表示反对,因为我不想两家人以后见面尴尬我。
原本想父亲的这一段恋情估计会夭折,可接到父亲电话的那一刻我就确定,父亲这次是下定决心了,所以,我才从家里拿了一样东西匆匆赶来。
我把东西递给父亲,“爸,这是我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我爸惊诧地望着我,他颤颤巍巍的接过东西说,“老大,这是啥?好像是个房产证。”
我二弟站起来从父亲手中接过来看了一下,“爸,这是哥给你们在城里买了一处房子,证上的名字是你和我二婶儿的,不,是王姨的。”
“哥,你不讲究,给爸和姨这么大礼,也不告诉我和三弟,我们都是空手来的。”
这时候我三弟也白了我一眼说,“大哥,你可真够意思啊。”
“老大,你同意我和你王姨的婚事儿?”看着我爸疑惑的眼神儿,我说:“为什么不同意,我一直在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这时候王姨已经红了眼眶,“我怕你们不同意,迟迟没敢开口,就怕给你们丢脸。”
“王姨你不能这么想,你们情投意合,没必要管外人的想法,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高兴怎么活才对。”我刚说完这些话,王姨早已泣不成声,她颤颤巍巍的说“你堂弟要是有你这么开明就好了!”
“爸,王姨,我在城里给你们买了一处房子,就等着你们结婚之后住进去,远离那些口舌之人,你们过得也能舒心,就是房子小了点委屈你们了。”我一边说一边把房产证递给了王姨。
“孩子,你不该对我这么好?别人都怕二婚争财产,你们还给我,这不合适啊!”二婶越说越激动。
“有啥不合适?我们小时候,是你给我们洗衣服,收拾屋子,照顾我的父亲,如果那些年,没有你给我们缝缝补补,我们哥几个还不知道会冻成啥样,我妈去世后,第一顿饺子,都是你给我们送去的,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呢!”说着说着我也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那顿饭吃的,我们是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没吃出来饭菜有多香,只是感觉心里暖暖的。
很多人都说我傻,就应该把父亲接到身边照顾,还说二婚没有几个可以过长久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王姨不是那种人,她的心比金子都宝贵,虽然父亲老了,但他也有追究幸福的权利。
当我们孤身一人的时候,父母会为我们倾其所有的成个家,当父母有再婚意愿时,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样的为父母着想呢?
婚姻不只是年轻人的事儿,老年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