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躺在一起睡觉，他身上总是有很多没好的新伤还有旧疤，出现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突兀，因为他像是光风霁月，所有人都会偏爱的那种好孩子一样。 之前总是他被打的甚至会直接晕过去，然后躺在地上，我在第二天早上才会被允许出来，这时候的他已经又恢复之前的哥哥模样了，虽然脸上身上的伤遮不住。我抱住他，眼泪沾了他的衣摆，他回抱住我，轻轻拍拍我，揉揉我的头发，说哥哥没事，做好饭了，一会儿去哥哥送你去上学。 但我知道，这次绝对不一样，我一开始就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听着外面父亲的皮带声和骂声，一会儿突然停了，然后是父亲一声惨叫，接着传来几声钝物砸东西的声音，然后归于安静。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此刻大脑只有空白。谁的死亡，这个后果我都无法承担——虽然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那么希望父亲再也别醒了，就让噩梦翻到下一个章节。 我拍着门说你们放我出去，不自觉声音已经带上颤抖的哭腔。我期待着只有哥哥一个人的声音。我的愿望被上天听见了。那个熟悉温和的声音只是贴在门上小声说，没事的，你等一会儿，哥哥没事 我说哥哥不要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结果已经如此，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若非因为我，他不会背上弑父的罪名。但他没有开门，非常倔强，这一次比谁都坚定，任凭我哭着喊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打开门，他换了件衣服，虽然身上的伤口把这件衣服也沾得有些血迹，嘴角还是红肿开裂的，但地上干干净净，爸爸不见了，也没有血。 他说：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不说，就是安全的。他抱住我，手臂还在抖，他试图通过收紧怀抱来压抑颤抖。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遍，哥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回想起来我应该安慰他，应该更坚强，可那时候我实在太小了，面对死亡和分离我不知所措，把什么都交给不比我大多少的哥哥承担。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回应我，不怕，有我在呢。 明天，不，今天晚上我们就走，去收拾东西，哥哥说，我们离开这里。 我还没完全缓过来，但听哥哥的去收拾书和衣服，哥哥带上了家里一切还能值点钱的东西，其实收拾完，我们两个也只是一人背了一个小包，没有多少东西，2006年5月27日，我们离开了那个比台风深夜更令人惧怕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