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网是近两年的事，了解和跟上这个时代则要更晚。照世俗的定义，我跟哥哥都浪费过太多时间，走过太多弯路。牢狱四年，世间坎坷，十几岁的我们太早尝尽了。或许没有什么人看，我在这试着记录我们来内地前的事。 台北的雨季很漫长，小时候怕电闪雷鸣的台风天，但更怕阴雨连绵不绝的五月，因为天一潮爸爸就会烦躁，去赌博来回的路不好走，如果喝了酒更胜。眷村老房子已不剩多少居民，还记得老房子里白炽灯泡闪烁，棕色木门被白蚁噬蛀。 有记忆起我就知道爸不喜欢我，因为我母亲难产死了，他恨世界恨小孩的理由多了一条。但爸原本喜欢长子的，给他按家里辈分取名许光汉，要他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确实不负期待，成绩好又会照顾家里，父亲虽然不说，但对他给予很多期望。但父亲打我的时候哥哥要是挡在我前面，父亲就会格外愤怒和变本加厉，打他打的更凶。哥哥从后面抱着我扑倒在地上，背上挨了一下又一下，他想还手又因为体力的差距被一巴掌扇倒，踩是地上抽，我想救哥哥，也被一脚踢开。我们小时候总这样渡过。 看着哥哥身上的新伤，层层叠叠在旧伤痕上面。租的房子很小，父亲在隔壁睡的鼾声震天，我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给哥哥上药，泪水还没滴下来就被我擦掉，怕沾到他的伤。我说过很多次，哥哥说我们走吧，逃到一个父亲找不到的地方。 哥哥总是对我说，再忍忍再忍忍，我会想出一个好办法，很快就可以解脱的。 哥哥初中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偷了父亲的银行账户本，希望他没钱就不去赌了，并且瞒着说自己不知道存折去哪了。父亲原本很相信他，直到在哥哥那偶然找到存折，怒不可遏，觉得唯一相信的儿子也背叛了他。 那天晚上，父亲把我关在屋里，任由我怎么为哥哥求情他都没听，反而更生气。 我和哥哥都真的有些害怕了，我示意哥哥快跑，这次他可能要下狠手往死里打。但哥哥怕他跑掉了，我要承担父亲的怒火，我被锁在屋里时他犹豫了还是没走。他每次还手都被打得更重，父亲习惯用带铁扣的皮带抽，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用烟头烫。 哥哥这个人，跟爸爸一点也不一样。他温和而内敛，不太说话，印象里他总是牵着我的手，去上学，去超市，去医院。平常就接我放学，给我做饭，教我写作业，我跟着哥哥所以很爱干净，也会跟他一样把衣服叠得很整齐。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牵着轻轻的，但不会被人群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