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阴暗前篇:-仿佛被炙热的手掌扇了耳光。我好想发火,却没有理由。“嗯,好巧。

天亚谈情感 2024-08-20 01:52:33

小阴暗 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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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炙热的手掌扇了耳光。

我好想发火,却没有理由。

“嗯,好巧。”我对钟砥说。

没有后话,她迟钝地眨了眨眼,好像没想到自己揭露的演员身份会被这样忽视过去,如同没人接住的话头砸在了两双帆布鞋的中间。

不然呢,她想要我给她什么反应?惊讶?惊喜?刮目相看?就像教室里的同学对我当时那样?在她的隔壁座位,在她举手就能摸到的旁边,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得瑟着自己和苏唯一的关系,在那所封闭又土鳖的破学校里,我像只井底之蛙把窥视世界的机会当作资本,瞄见一丝烛火就炫耀自己看到了流星。

而她呢?

她竟早已融入我所窥视的世界本身。

她一定看清了我,一定嘲笑了我。

“那个,你是和…那边那个穿裙子的女生……”

钟砥的模样像没话找话,我避开她的眼睛,视线之内,她的手指把宣传册捏得很紧。

“苏唯一。”我打断她。

“哦,苏唯一。”钟砥点点头,跟着我重复:“你是和她一起来的?”

“你不认识她吗?”我的语气不太好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可疼痛本来就没有理智,传染病一般的,每当我感到疼痛,就会渴望刺痛更多的人。

“不认识…”钟砥摇摇头。

我笑了下:“那你上次还说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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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唯一在那头叫我。

眼前的钟砥没什么反应,我答应一声,故意踮着脚将头探出去,做出一副被钟砥挡住视线的样子。

钟砥连忙往旁边让去。

“里面可以进啦!”苏唯一喊:“你快过来!”

“噢!”

踩着钟砥给我让出来的道路,我小跑着往破大楼的门口去。

到了苏唯一身边,她把两张小票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随口问我:“和谁聊呢?”

和我现在最讨厌的人。

我差点脱头而出,但还是闭上了嘴。

我不想让苏唯一知道钟砥的名字。

在苏唯一朋友的带领之下,我们进入了那老旧的大楼,但由于我太在意背后被我留在原地的钟砥,与其说我走近了大楼,不如说我远离了钟砥站的那个小小角落,错乱的主语感官折磨着我,直到苏唯一推开教室门,而后,一个完整的舞台呈现在我面前。

不算大,但已经足够唬住我。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话剧表演的舞台,很高级,酒红色的幕布厚重且庄严,阶梯上的座椅像电影院那样整齐排列,虽然临近开场,但座位几乎空着,人都挤在前面。

苏唯一拉着我坐到第三排的中央,从前排涌来浓厚的香水味。

“珍妮是剧团的主理人。”苏唯一指了一下:“她是我爸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别跟我妈说。”

顺着她的方向,我在人群聚集的中心看到一个在室内还戴墨镜的瘦小女人,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十分干练,年纪像在三十左右,口红很红。

“我们有时候会聊天,她说她喜欢the l word里的女作家珍妮,所以就起了一样的名字,脖子后面还有纹身,我觉得她真的很有那个气质…”

什么word?我迷茫地点头。

那边的珍妮突然用笔记本冲我们挥了挥,苏唯一高兴得跳起来,但珍妮马上又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

“我特别崇拜她……”苏唯一慢慢落回座位,捧着脸往前看。

表演还没开始,她好像已经入了迷。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唯一。

开场前五秒,钟砥抱着一个箱子跑进了教室,随即熟练地钻入后台。她跑得太快了,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我坐哪里,她今天穿的很普通,不像要表演的,那她等下也要到台下看演出吗?前排的座位几乎满了,她会不会坐到我的附近…?

好烦,我不想让她坐到我的附近。

不待钟砥从后台出来,教室的顶灯一灭,所有观众被猛然关入一场静谧的黑暗,很快的,一束细长的光柱投掷下,在舞台的中央,两个年轻男人拥抱在一起,衣服都很时尚。

噢对,这剧讲同性恋的。

“她们自己对剧本做了改编…”黑暗里,苏唯一低声解说:“演员的服装是九哥设计的,刚才他和珍妮一直在一起。”

“长头发那个?”

“对。”苏唯一捏了捏我的手:“亏你看出来他是男人了。”

“…可他长得很丑啊。”

苏唯一捂着嘴咯咯偷笑。

天使在美国的背景设置在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围绕瘟疫展开的故事,我对这种故事兴趣缺缺,在台下木纳地坐了足足三十分钟都没看到钟砥从幕布后钻出来,这才意识到她可能留在里面了,也许后台有很多事情要忙。

“艾滋是上帝的震怒!”台上的演员大喊:“是大自然对同性恋群体的报复!”

声音很大,我因此回了魂。

原来瘟疫是指艾滋。

苏唯一又适时地给我解说,说这几句台词来自美国政府的真实历史,发言者包括了当时的总统里根。

“当同性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忽然想起秦乐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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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出来也许有人不信,其实像我这样的好学生都有被囚禁的自觉,就像坐上火车的人能看到轨道之外的山野和牛羊,我们知道自己被高考框住了,我们只是暂时不能逃离而已。

考上大学就好了。所有大人都这么说。

此刻,我看着台上漂亮且自由的大学生们,他们站在光明之下饰演着灰蒙蒙的故事,每一个角色都好像十分痛苦,得病的男人,逃跑的男人,结婚的男人,绝望的男人…演员的独白仿佛无穷无尽,我无聊地伸了伸腿,感觉自己在做兼具影像和声音的阅读理解。

怎么这么难入戏呢。

余光往旁边瞥,苏唯一都快看哭了。

那看来是我的问题。

到了中场休息,演员下台,偌大的教室被豁然点亮。苏唯一几乎立刻跳起来跑向珍妮,徒留缺乏艺术细胞的我被残忍地暴露在起立鼓掌的观众中间,简直成了艺术洼地。

秋裤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早知道不来了。我抓着裤腿低头往阶梯下走,满脑子都是回家的路线和数学卷子,偏偏,一双讨厌人的帆布鞋这时又冒出来。

钟砥这次手上空着,背了个运动风格的包。

“…能不能聊一下?”她拦住我问。

我说:“我要去厕所。”

“那我在外面等你…”

“我要上大号。”我说:“很大很大。”

“……”

“骗你的。”

“啊?”钟砥像头呆牛:“哦……”

这女的到底怎么考的第一。

我顿时感到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绕过了她就想离开,可刚错身就听到一阵慌乱沉重的脚步。突然的,教室外响起一串狗哨似的鸣笛,好像有人在放声尖叫,而和我一样前来观戏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了纯洁的茫然无措。

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喊:

“保安来了!!快跑!!”

什么???

活了十六年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无语过!瞬息之间,整个教室的人像倾倒的弹珠纷纷挤向底层的门口,我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被惊恐席卷,结果左脚绊到右脚,在摔倒的节骨眼上被钟砥捞了起来,她反手抓着我冲下阶梯,我毫无选择,只能跟着她向前狂奔。

破开大门时,我看到一位演员正在紧急销毁玻璃门上的海报。

怎么是违规表演啊!!

苏唯一你害死我了!!

风声呼啸,我和钟砥的周围全是逃命的大学生们,有人尖叫也有人放声大笑,还有神经病跳到高空去竖中指,保安愤怒的吼叫紧逼在我们背后,我吓得心脏狂跳,根本没有胆子回头,满心满眼都是快跑快跑快跑——

“钟钟!”一个画着舞台妆的女生大喊:“往后门跑!快!姐姐给你们断后!”

钟砥回头去看。

那女生又大喊:“冲啊——!私奔万岁!!”

私什么奔!

我瞠目结舌,只见钟砥冲着那边高高比了个手势,熟练地带我钻进了林中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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