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欣赏：边寿民《鱼雁花卉》 边寿民(一六八四一一七五二)，初名维祺字颐公，又字渐僧，清淮安府山阳县人。因所居名苇间书屋，自号苇间居士。又自署六如居士、绰绰老人。“性疎放,不以俗事撄怀”;精绘画,工诗词，擅书法和李鲜、郑燮等人同时，人品画风也相近，所以有人也把他列于扬州画派。绘画以芦雁最有名，传世较多，有“边芦雁”之称。 边寿民五十一岁所作的《鱼雁花卉》册页包括芦雁三幅，鳜鱼、螃蟹、草蝶、萱草、菊花、牡丹、虞美人、荷花、藕各一,共十二幅，作于“甲寅长夏"，甲寅是正十二年。 边寿民所居苇间书屋周围苇芦成片,往来雁群，往往停息其间，在长期接触、观察当中，他对雁的形体、动作、情态非常熟悉,了如指掌。他师法前人，兼取众长，尤其用力于徐渭、陈淳一派，在刻苦磨练当中，融会花鸟画的传统技法而有所创新。这些是他成功的基础,更为重要的是，他对雁的热爱关怀,知情着意，体贴入微,笔锋凝聚感情,这才是他的芦雁所以出神入化、超越前古的关键。他的芦雁的特色在于客观景象和主观情趣的高度统一。再加上他是优秀诗人，善于捕捉和揭示画里画外的诗情，他的题画诗写得很出色，诗中有画。 册页中的“双雅依伤”,"孤雁低飞"两幅，就是这种诗画交辉的典型佳作。前者写双雁在芦边水际紧紧相依，笔墨疏简秀逸,情态亲切动人,自题五绝云：菰米足疗饥,江寒泊最宜。天涯少俦侣，两两莫轻离。 后者写孤雁自高处飞向芦摊，但并不疾飞直下，颈后曲,目前视,意逡巡,用笔灵活,着墨无多，一种瞻望却顾之态，跃然纸上,自题七绝云:孤飞随意向天涯,却傍江湖见浅沙，恐有渔舟邻近岸，几回不敢宿芦花。 边寿民是生活在文网高张的雍乾时代的在野书生，和现实格格不入，幽居苇间水际，不与达官贵人相接，所以他才会对往来飞雁一往情深，视之如友，爱护唯恐不至。这两首诗情溢乎辞，儿乎分不清所咏是雁是人了。青新生动，维妙维肖，亲切可喜，耐人寻味，是这两幅册页给予人们的深刻印象，也是边氏许多芦雁佳作所共同的成功之处。他的朋友任瑗在《题边颐公苇间书屋图》长诗中,描写他的生活、创作和襟怀说: .….…边叟从来淡荡人,劝之弹冠动即嗔。闭门煮水何酸辛，陶诗欧帖无点尘。余事水墨妙入神，飕飕腕底风雨声。须叟绢上物态新，插床大叫掷冠巾。……吁嗟乎!豪气未除头已白，名高恐有人踪迹。近拟焚笔入空山，腊有溪藤落世间!” 郑燮的《绝句二十一首·边维祺》一诗,也对边氏芦雁作了比较中肯的评价:画雁分明见雁鸣,缣缃飒飒荻芦声;笔头何限秋风冷，尽是关山离别情。 他们的话，虽不免局限，有所未尽，已经可以说是边氏的知己了。 边寿民的艺术成就,不仅在于芦雁,花草鳞介，各极其妙。前人已有道及者,这组册页也是明证。 "篱菊"一幅，写篱间菊花几株，零乱错落，淡墨笔,草草若不经意,然颇得天趣,题云: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系霜堕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借人篱落看秋风! 对菊而念"故园三径",兴“天训"飘泊之思，发失意依人之慨，触景生情,熨贴自然,不着痕迹:历来文人画菊题菊，多称其淡泊，赞其高洁，此处匠心独运,着眼于一个“篱”字，开拓出一种境界,借物抒怀，别赋新意,不落窠臼。画有真趣,诗是佳构,有此"秋风"题句，更显得满纸萧瑟,无限秋思。 “螃蟹”一幅，写横行公子的神态，活灵活现，而“饶君自负双钳健,篱菊秋风老警"的诗句,矛头直指那些飞扬跋扈、作威作福者，痛快淋漓之至。这也是情景交融、诗画相成的好例。 有些画幅的题诗，以奇异的想象,把画中事物和历史人物、传说故事巧妙地联系起来，丰富了情趣，开拓了意境。如"虞美人”一幅，题云: “可怜垓下英雄尽，碧血青磷是此花。" 虞美人一名丽春花，深红四瓣，亦有紫白等色,甚美丽。此幅以水墨为之,略施淡色点染,纤纤几朵，翩翩有致。由于它袭用了项羽爱姬的名字，作者就借题发挥,驰骋想象,说它是"垓下英雄”逝去后的“碧血青磷”所化成。人们所熟知的失败了的英雄和悲剧性的美人，使此花此画，生色不少。又如“鳜鱼"一幅,纯用水墨，浓淡顿挫之间，突现出鳜鱼的阔腹、巨口、硬刺、黑斑,神态毕肖，题云: 春涨江南杨柳湾，鳜鱼泼刺绿波问。不知可是湘江种,也带湘妃泪竹班。 从鳜鱼的斑点，联想到竹子的斑点和湘妃竹得名的由来一娥皇、女英哭舜极哀、泪染于竹的传说,进而发奇想，设疑问:这鳜鱼是不是也原产湘江，因而也带着湘妃的斑斑泪痕呢?此画此诗，可谓化平凡为神奇,奇趣横生了。 边寿民继承中国花鸟画悠久的优秀传统,而有所发展、创造，在写生状物的同时，趋使自然景物表现自家个性，乃能自成一格。这组册页,基本上是水墨画,其中有些，略施淡色。前人以“野逸”称徐熙的花鸟画,赞他"以墨笔为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追出，殊有生动之意。” 这组册页，可以说是诗情画意并美交辉的艺术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