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新来了几个妃子，不是鼻子像我就是眼睛像我。

湛清劝我：【娘娘，您要不就和皇上服个软，皇上心里还是对您有感情的。】

【那又如何？这也不妨碍皇上夜夜与她们欢好。】

更何况，我这个废后，已经被关在冷宫半年了。

后来，冷宫走水，宫里人尸骨无存。

皇帝疯了，夜夜宿在烧毁的冷宫，连朝堂都不管了。

直到我以敌国皇后的身份，挽着他人，出席在谈判台，与皇帝面对面。

1.

肃清帝有一位视作掌上明珠的白月光，听闻那白月无家世背景，还只是个孤儿，却被肃清帝捧在手心，不顾朝臣反对，大张旗鼓娶为皇后。

我正在后院锄草，听闻此言，手中的铲子一顿。

昔日种种浮现眼前，仿佛还历历在目，我不禁叹了口气，感叹今非昔比。

是的，我就是那位白月光，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最近，宫里新来了几个妃子，不是鼻子像我就是眼睛像我。

我的贴身婢女湛清拎着一桶水过来，一边浇一边劝我：【娘娘，您要不就和皇上服个软，皇上心里还是对您有感情的。】

【那又如何？这也不妨碍皇上夜夜与她们欢好。】

我垂下眼眸，掩盖了落寞，我怎会不知道，那些传言是皇帝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他在气我，他希望我回心转意。

更何况，我这个废后，已经被关在冷宫半年了。

上一次见肃清帝，还是一个梨花微雨的季节，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玄清。

我是孤儿，被山匪欲行不轨时，是微服出巡的玄清救了我。

他对我一见钟情，执意封我为后。

我们恩爱了两年，玄清待我极好，更是为我虚设后宫，我不是没动情，我亦爱他，正因如此，很多次我都心怀愧疚。

我叫银黎，南都刺客，也是南都派来大越的细作。

最后一次接到南都的密信时，被玄清发现了，他的神情我至今都无法忘怀。

玄清神情阴郁，一双黑眸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我迅速将信封烧掉，自以为会死在玄清手下，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玄清一步步逼近我，不甘又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欺骗朕！皇后，你处心积虑待在朕身边，对朕百依百顺，就是为了给南都传递情报！朕的一国之后，居然是个奸细！】

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在玄清和南都之间根本无法取舍，只能一味地拖延时间，却没想到被他亲眼撞见。

我闭上眼，不想再辩解什么，流下两行清泪。

【皇上，臣妾有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面对我无所谓的态度，玄清更气了，他双眸猩红，额间青筋暴起，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

面对玄清几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我的心瞬间揪痛，怎么会不爱呢，可我不能说，泪水如短线的珠子，我的脸色也逐渐青紫。

良久的沉默后，玄清松开我，一拳砸向墙壁，顿时鲜血涌注。

我惊呼：【皇上！】

对玄清的爱意使我本能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但他一把推开我，我撞在门框上，痛感随之传来。

玄清看我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恨意，他咬牙切齿道：【很好，朕宠了两年的皇后居然不配为人。】

他将我拎起来，恶狠狠在我耳边说：【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的生活从此开始了天翻地覆，玄清没杀我，而是将我圈禁起来，日日折磨我。

2.

自从发现我是南都细作后，玄清除了议事上朝外，他都待在我的寝宫。

【银黎，告诉朕，你和南都在密谋什么！这期间你们传递了多少消息！】

玄清日日都会重复这样的问题，但我也从来不会正面回答。

我避开玄清的目光，看向远处，平静悠远，在我算计与他相遇时，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看着朕！】

我越是无所谓，玄清越是愤怒，他捏紧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走到这一步，我明白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于是说：【就算皇上将我杀了，我也不会说。】

实际上，这两年的密信中，我从未将大越的机密传给南都，不过是说些关于玄清的近况，让南都不要轻易发兵。

听了我的话，玄清阴鸷目色渗寒意，原本清冷气质变得狠戾。

他找来烧得红彤彤的炭，逼近我，再次威胁：【只要你肯说，朕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朕的皇后，朕依然宠你。】

我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玄清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南都郡主。

早年间，我的父母北上大越经商，却被大越先皇当成细作，凌迟处死了。

后来我被南都摄政王收在麾下，培养成刺客，当成复仇的兵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助南都踏平大越。

先皇是个暴君，经常不分青红皂白杀人，对百姓十分苛刻，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

可玄清继位后，爱惜子民，谦卑勤政，经常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更是亲历亲为到处赈灾。

他是个好皇帝，所以我犹豫了。

面对我的固执，玄清气得发抖，脸色阴沉，终究还是将烧红的碳狠狠印在我的肩膀上，留下一个【奸】字。

我紧咬双唇，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玄清对我的感情很复杂，见我痛苦难耐，他又惊慌失措丢开红炭，将我搂进怀里，嗓音低沉发颤：【对不起……对不起阿黎，朕错了！告诉朕……你们在密谋什么？朕还有哪里做得不好？阿黎，不要帮南都，你是朕的皇后……】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既心疼玄清，又无法选择命运，只好一遍遍重复那三个字，也是玄清最不想听见的。

【住口！】玄清松开我，眼中好似要喷火，【银黎，你休想回到南都，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朕身边！】

那段时间，几乎是我的噩梦。

玄清变着法折磨我，身体与心灵都留下了不小的创伤，甚至发现我有孕后，玄清亲口对我说：【你不配怀我们的孩子！】

后来，那个孩子在玄清暴力的手段下，流产了。

除了血海深仇，这也成了我与玄清之间最大的沟壑，永远无法跨越的芥蒂。

当玄清最后一次问我要不要招供，再次得到我的拒绝后，他的耐心终于被我磨灭了。

我被废后，打入冷宫，这一关就是半年，半年间玄清从未来看过我。

我只当他忘了我这个人，这样也好。

直到这天，玄清新纳的贵妃有了身孕，并且找上门来。

3.

这半年内，冷宫外不断有人传来消息。

【皇上新纳的贵妃真是花容月貌呀，从前还以为咱们皇上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虚设后宫，还好只是说说。】

【你小点声，听说那位废后不好惹。】

【这有什么，皇上已经厌倦了她，如今咱们的主子是贵妃娘娘，她区区一个废后能奈我何？】

【说得也是，现在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待诞下皇子，说不定能封后。】

听着墙外这些话，湛清替我抱不平，说着就要出去教训她们。

我拦住湛清，摇了摇头。

如今深处冷宫，还是安分守己比较好，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何必去讨不痛快，玄清对我厌烦最好，只当此生不再相见。

湛清却不这么认为，她一直劝我：【就冲皇上新纳的这些妃子来看，分明就是放不下娘娘您，娘娘又何必跟自己怄气呢？】

湛清了解我的所有过去，却唯独不了解我的脾气。

破镜再难重圆这个道理，她一辈子也不会懂。

这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那位贵妃竟然贵步临贱地。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贵妃，眉眼间的确有些像我，小幅已经微微隆起，看样子有四五个月了。

她身穿华服，头上插满了金银珠钗，十分贵气。

身边的婢女扫了我一眼，嫌弃道：【娘娘，您说您来这干什么？这里这么晦气，小心对腹中皇子不利呀。】

我没放在心里，无心争宠的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只是……我的目光落在贵妃的小腹，难免胸中升起苦涩与羡慕，曾经我也有过一个孩子。

婢女大惊失色，连忙互助贵妃，呵斥：【恶毒的女人，还想对皇子不利吗！】

贵妃慵懒抬眼，轻蔑看着我，嘲讽道：【你怕什么？她如今只是废后，连宫女都不如，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完，她不悦盯着我：【本宫经过，你为何不跪？】

我无奈跪下行了个礼，不想惹是生非，可贵妃却不依不饶：【这张脸真令本宫厌恶，给本宫按住她，本宫要毁了她这张小脸。】

容颜我亦不在乎，可贵妃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湛清挡在我面前，跪地求饶，苦苦哀求贵妃高抬贵手。

或许是我太久不曾与人接触，低估了人心的险恶，防不胜防之下，让贵妃的婢女当着我的面，一刀砍死了湛清。

【湛清！！】我大喊，心跳都漏了半拍。

触目惊心的血迹溅了我一脸，我抱着湛清的尸体，痛不欲生，恨自己轻敌，可宫女随身藏刀，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身后，贵妃猖獗的笑响起。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唇边掀起一抹冷笑：【赝品，终究还是赝品，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像我，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贵妃被我的神色吓到，脸色白了几分，但仍嚣张。

【你！皇上宠谁，谁就有裁决他人性命的权利，你以为你还是皇后吗？你只不过……】

我懒得听贵妃废话，迅速夺了她婢女的刀，直接砍断了婢女的脖子。

4.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湛清。】

许久不曾杀人的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名刺客。

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双眼瞪大，失声尖叫：【啊啊啊——】

我本还想连她一并处理了，可她弱不禁风，被这么一吓，两眼一翻，晕倒了，身下也随之一片红。

半年后，再次见玄清，我挺直腰背，跪在床边，脸右脸红了一片，是他刚赏的巴掌。

贵妃直接小产，孩子没了。

她虚弱躺在床上，眼睛哭肿了，满口都是对我的控诉：【皇上！求您怜惜臣妾的孩子，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呀！他还没能睁眼到这个世上看一看，就被毒妇害死了！】

间接导致贵妃失去孩子这件事，我没想到，也很抱歉。

按理说，四五个月的胎气已经很稳了，却不想贵妃如此娇弱。

【朕会重重责罚废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玄清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眸子如化开的墨，看不出喜怒。

贵妃哭得梨花带雨，依旧不依不饶，央求着：【皇上，臣妾的孩子不能枉死，臣妾要毒妇一命偿一命！】

话音落下，殿内是长久的寂静。

我颔首，磕了个头，平静道：【那就请皇上，赐臣妾一死。】湛清已经不在了，从前冷宫不论多寂寥，好歹有个人说话。

所以我心如死灰，但求一死。

若说贵妃的话是铺垫，我的话就是导火索，玄清脸色铁青，凑近我跟前，眯眼，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想死！朕偏偏不如你的愿！】

贵妃不明所以，继续纠缠：【皇上……】

才说两个字，便被玄清一记冰冷刺骨的眼光打断，他说：【好好养你的身体，不该说的话，闭嘴。】

半年未见，玄清更加喜怒无常了，令人捉摸不透。

但整个大越，在他的带领之下，的确越来越好。

贵妃死死瞪着我，满眼都是不甘与愤怒，或许这一刻她才明白，在玄清心底的我，占据了多么复杂的地位。

我被玄清再次关进冷宫。

临走前，玄清对我说：【朕有得是时间，朕等着你向朕求饶。整个后宫，看不惯谁你都可以杀，唯独别想逃出去。】

我绝望地闭上眼，空留两行清泪。

曾经有很多次，躺在玄清身边，我都能轻而易举杀了他，报我的父母之仇。

但我又非常清楚，我和玄清不会有结果，也不算违背父母之命，杀了他们的人是先皇，和玄清没关系。

先皇已逝，大越不该失去一位好皇帝。

所以我犹豫了，这一犹豫就是两年，倒如今把自己困在高高的围墙，插翅难飞，生不如死。

这天晚上，我打算自尽，结束自己如履薄冰的一生，用身上的布料做成白绫，悬在房梁。

关键时刻，一道黑影翻进庭院，将我救了下来，并一掌劈在我脖颈，使我晕了过去。

随后，他一把火烧了冷宫。

漫天火光冲天，足足持续了一整个晚上，次日，整个冷宫已成废墟。

【皇上！皇上！出大事了！冷宫走水了！】

5.

玄清带着一群人赶到冷宫时，这里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昔日面目，随处可见废墟，大片的灰烬随风掀起尘埃，尽显凄冷之意。

【冷宫怎么会走水！】

【不可能，朕明明派了重兵看守，冷宫是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