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经济学”总设计师Jennifer Harris的观点与思路

今天聊一个很有趣也很重要的话题：拜登经济学的形成。起因是前天民主党机关报之一的《纽约时报》发了一篇评论文章，主人公是号称“拜登经济学总设计师”的Jennifer Harris。这篇评论可以视作在大选前向公众解释拜登经济背后逻辑、尝试说服美国老乡谅解与支持拜登经济政策的宣传作品，我们今天会顺着这篇评论，一路拓展开去，介绍一圈Jennifer Harris近年来的文章跟论文。

先看《纽时》的评论文章。根据《纽时》这篇评论，Jennifer Harris的经济学主张代表了对美国几十年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反叛，代表了对美国工人阶级的重新拥抱。

先后毕业于维克森林大学、牛津大学和耶鲁大学，曾在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美国国务院、外交理事会、布鲁金斯学会、William and Flora Hewlett Foundation任职的Jennifer Harris从年轻时起就反对自由市场、反对新自由主义、“嗅到了中国的威胁”等等，只不过这位“先知”的见解在2000年代与华盛顿的民主共和两党主流观点格格不入，一直遭受排挤。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以及美国经济不断遇到问题，华盛顿“需要新的经济哲学”，于是Jennifer Harris便被找出来，被委以重任。

关于Jennifer Harris个人思想的流变这些不重要的信息，我们这里就不介绍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找原文看。我们主要介绍一些跟国际关系、中美关系有关的点。

首先Jennifer Harris不止主张对中国征收关税，她也反对奥巴马的TPP，似乎不止是中国商品，大部分外国商品，Jennifer Harris都抱有怀疑，认为会对美国自己的制造业不利。

其次是Jennifer Harris的贵人苏利文，评论提到在Jennifer Harris到处撞墙的时候，正是苏利文在2015年把她推荐给了希拉里，她才能在2015年说服希拉里反对TPP，也才能一步步成为拜登经济政策方面的高参。我们下文还会提到Jennifer Harris与苏利文合著的一篇发在《外交政策》杂志上的论文。

再次是聘用Jennifer Harris到William and Flora Hewlett Foundation的经济学家Larry Kramer，评论提到作为当年帮里根政府确立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经济学家，Larry Kramer希望Jennifer Harris能打破自由市场的迷信，我查了一下，近年来Larry Kramer写了不少像“超越新自由主义”之类的文章。

2020年之后加入拜登团队的Jennifer Harris构想“从产业政策出发设计一套新的贸易框架”，她在William and Flora Hewlett Foundation的同事们如Heather Boushey（拜登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K. Sabeel Rahman（拜登法规事务部主管）、Lina Khan（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跟她一道加入了拜登政府，成为在内政和外交领域推动拜登经济学的中坚力量。

不过Jennifer Harris自己也承认“拜登经济学”的一系列举措效果不佳，更重要的，民众接受度不高，对此《纽时》着重强调两点，一是希望美国老乡给拜登更多一点时间，充分理解拜登经济学的重要意义，二是希望美国老乡能明白，虽然懂王也不是新自由主义者，也不是无脑支持自由市场，但是“懂王是比新自由主义更黑暗的东西”（具体没解释）。

以上差不多就是《纽时》这篇评论的主要内容，其实在上个月，民主党喉舌《纽约时报》已经专门为Jennifer Harris等人写过一篇专稿了，在那篇名为“华盛顿崛起新中间主义”的稿子里，《纽时》要替拜登政府解释“计划经济”、解释“强制TikTok出售”、解释“新冷战”、解释“对新自由主义和里根主义的背离”，《纽时》老脸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反对自由市场”，所以找了个挽尊的词，称拜登政府在搞“新中间主义”或者叫“温和主义”。

很明显，相比于《纽时》这个月直接喊“反对自由市场”，上个月的《纽时》还是扭扭捏捏的，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纽时》这个“中间主义/温和主义”的说法，更有可能未来流入国内，成为亲美派朋友为华盛顿辩护时采用的说辞。

回到Jennifer Harris身上来，接下来我们简要介绍一下近些年她的论文和文章。首当其冲的就是上面提到的她和苏利文合著的论文，2020年发在《外交政策》期刊上。

这篇文章的核心论点是：在威权资本主义和市场民主（market democracy）的对抗中，市场民主要输了，所以我们得抛弃市场民主。大国之间更多地会以经济战决胜负，所以经济最终会决定美国输还是赢。

某种程度上这篇论文是在向华盛顿精英发出呼吁，呼吁华盛顿“解放思想”，它说美国历史上一直为了国家安全而不断调整经济指导思想，从重商主义到自由放任主义到凯恩斯主义到新自由主义，变个不停，美国从来就没有排斥过政府对市场的干预，所以没有理由现在陷在新自由主义的教条里迈不动步，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在这种经济政策变化中，国家安全部门和外交部门必须要发挥带头作用。

我们去年介绍过2023年4月苏利文在布鲁金斯学会发表的批评美国经济体制有问题、斥责教条主义者过度神化市场作用的演讲（《债务上限与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Jennifer Harris和苏利文2020年这篇合著的论文，可以视作布鲁金斯演讲或者叫“新华盛顿共识（new Washington consensus）”的前传。

2023年英国《金融时报》发的关于Jennifer Harris的文章为我们了解她提供了更微观的视角。第一篇是7月Jennifer Harris自己写的评论，关于西方国家电动车方面锂矿短缺的，能源是Jennifer Harris入行起就研究的课题。

Jennifer Harris在这篇评论里展现了她解决问题的思路，即和西方盟友合作，强迫南方国家遵循西方国家制定的规则。她提到为了在新能源竞争中取胜，西方国家必须克服矿产资源短缺问题，所以美国、日本和欧盟签订了条约，共同进退，增产增效，三者需要一起努力，让矿产资源出口国遵守美日欧签署的“卖家俱乐部协定”——是的，你没看错，由买家签订的要求卖家遵守的“卖家俱乐部协定”。Jennifer Harris希望通过以上步骤，最后把中国的竞争优势、加工市场份额等等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