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国王腓力四世与罗马教宗博尼法斯八世关于财权上的冲突(见:)平息后不久,又一

鹤毅看过去 2024-06-10 11:44:49

在法国国王腓力四世与罗马教宗博尼法斯八世关于财权上的冲突(见:)平息后不久,又一场关于政治权力的斗争接踵而至,以更为激烈的方式收场,最终导致罗马教廷从中世纪盛期权势的顶点滑落。

冲突爆发的起点是法国帕米埃主教贝尔纳·塞塞,他来自南方奥克西坦尼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看重南方的自由权利和自治传统,鄙视“北方佬”法兰克征服者,他多次公开谴责巴黎、图卢兹等地区的主教。 1301年,塞塞被教廷任命为教宗使节派驻腓力四世的宫廷。选这种人作代表,教宗多少也有点想搞事的嫌疑。当塞塞完成使命回到帕米埃时,发现自己被告发,说他试图打着富瓦伯爵的旗号,与纳瓦拉王国联合起来,发动奥克语区的独立叛乱。国王责成两个北方人——利雪教区奥热的大执事理查·勒内乌和亚眠的副主教让·德·皮克吉尼进行调查,调查持续了几个月。

塞塞不甘坐以待毙,正准备逃往罗马,但亚眠副主教趁夜带人对帕米耶主教宫发动偷袭,捉住了他。大法官皮埃尔·弗洛特指控塞塞犯有叛国,异端和亵渎神明等,还指控他曾经说过,圣路易在地狱里,不配被封圣,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可信的罪名。他被交给帕米埃主教的上级,纳博讷大主教吉勒·艾塞林·德·蒙泰古看管起来。但是根据教会法,塞塞是教士,属于教会法庭管辖,不会被世俗法庭起诉。如果腓力四世审判他,首先必须从教宗那里获得“教权解除”(canonical degradation),将主教从他的教区调离,并剥夺他的教士豁免权。为了获得这一权力,国王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前往罗马与教宗会面。

但是,博尼法斯八世一如既往地关心教会的自由,他不仅拒绝了代表团的请求,还要求腓力立即释放主教,让教廷接管审判。腓力能赶走塞塞就满意了,因此同意把他移交罗马。但是博尼法斯八世此时却有点不知好歹,他接连发布两道通谕,《世界救世主》(Salvator mundi)撤销了在《关于立场》通谕中做出的财权的让步,《听我说,我的孩子》(Asculta fili)更是列举了教廷对腓力的不满,召集法国的主要教会人士到罗马,讨论如何批判法国国王,制衡他不断膨胀的权力。

腓力四世和他的支持者们不出意外的再一次对博尼法斯的企图做出了强烈反应,他们认为博尼法斯试图在世俗事务上干预法国国王是完全不合法的。 当然实际上《听我说,我的孩子》中涉及精神领域和世俗领域权力分配的部分也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它只宣布了教宗在涉及君主严重犯罪(ratione peccati)的情况下行使临时管辖权,这是英诺森三世的批复《通过尊敬的》 (Per venerabilem)(英诺森三世对蒙彼利埃伯爵要求私生子合法化的回信,参阅:)中首次明确提出的教义,并为后来的所有教宗所继承。

正如博尼法斯后来试图解释的那样,这并不意味着教宗在世俗事务中拥有高于君主的权力,除非在世俗当局犯了严重错误等某些有限的情况下。但在13世纪,这些论点本来主要是针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是教会为维护教会自由而进行的长期斗争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些论点却被应用到了像法国这样的领土王国上,这些王国迄今为止对其领土享有几乎完全的控制权,并对其国家教会享有相当大的管辖权。博尼法斯对法国采取的新颖的对抗方式,加上诏书中的等级语气,不免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博尼法斯正在从事一项激进的新政治计划,一项旨在使法兰西王国臣服于罗马的计划。

1302 年2 月10日,当纳博纳大执事试图向腓力四世呈递教宗的这份通谕时,阿图瓦伯爵罗贝尔从他手中夺走了诏书,并把它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中。 国王的支持者随后开始查禁博尼法斯的通谕,阻止它在法国神职人员中流传。同时他们开始散发一份被称为《敬畏上帝》( Deum time)的伪造通谕,该”通谕“完全不提精神和世俗权力分配的神学观点,谎称博尼法斯宣布法国国王无论如何都要绝对服从于他。在这份伪造的通谕之后,还有一份同样伪造的答复,被称为 《愿您知道您的伟大贡献》(Sciat maxima tua fatuitas),这进一步激起了支持国王及其事业的人的愤怒。

为了对抗博尼法斯八世提议召开的宗教会议,腓力召集了他王国的三个等级代表在巴黎开会。在这次法国历史上第一次三级会议。腓力的大法官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谴责博尼法斯不仅试图篡夺国王在世俗事务上的权力,还试图篡夺法国教会在精神事务上的古老自由。演讲如愿激起了人们对博尼法斯的反抗,教宗的目标是将法兰西王国沦为教廷的封地。在随后的讨论中,来自贵族和城镇的代表宣称他们愿意为捍卫法兰西的独立而献出生命。随后,贵族和市镇的代表都在信上盖了章,信中列举了对博尼法斯的各种指控,他们轻蔑地称博尼法斯为 “目前窃据教会席位的人”。

法国教士们情绪虽没这么激烈,但也基本上站在了国王一边,他们警告博尼法斯说,他召集会议对腓力进行审判会使法国教会处于严重危险之中,恳求他放弃行动。议会随后任命了一个代表团将信件交给枢机主教团。代表团在罗马附近的阿纳尼受到接见。枢机主教阿夸斯帕塔的马太首先对信件进行了回复,有力地否认了教宗试图篡夺法国国王世俗权力的说法。 他争辩说,《听我说,我的孩子》只是重申了教会的既定教义,即所有人,甚至是国王,都要服从教宗的精神管辖,因此教宗可以从精神角度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评判。博尼法斯本人也做出了正式回应。 他首先谴责了腓力的大臣散布伪造的《敬畏上帝》通谕。 接着,他否认了自己试图将法国变为教宗领地的说法,并表示作为教会法和民法的博士,他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可笑的想法。最后,博尼法斯强调说,他为审判腓力而召集的会议将按计划继续进行,并指示法国神职人员参加,否则将失去他们的教职。

腓力决心破坏博尼法斯的计划,采取了一系列非常措施阻止法国教会人士前往罗马,包括威胁没收任何参加会议的法国教会人士的财产。结果可想而知。 当会议于 1302 年 10 月 30 日召开时,足有一半的法国主教没有出席,只有大约45名法国教士不顾腓力的禁令和他们被没收的财产,参加了会议,但是出席者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同情国王及其事业的。 由于内部分裂,且代表性不足,会议从一开始就显得步履蹒跚。最终除了对腓力的大法官皮埃尔·弗洛特进行谴责外,会议似乎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但博尼法斯八世不会就此收手,他以一份名为《一圣》(Unam sanctam)的通谕再度发动攻势。这份通谕没有提到腓力,也没有提到法国,而是笼统地阐述了教宗至高无上的神学理由。它借鉴了有关等级制度(伪狄奥尼修斯)、双剑理论(明谷的圣伯纳德)和教宗管辖优先权(圣维克多的于格、圣托马斯·阿奎那)的既定神学论点,还掺杂了有关基督神秘身体的法学概念,这份文件与其说是对等级制度论点的论证,不如说是在先例和传统的基础上,对教宗无条件凌驾于所有世俗统治者之上的学说的大胆断言,Declaratio quod subesse Romano Pontifici est omni humanae creaturae de necessitate salutis(每一个人都必须服从罗马教宗,这是救赎的必要条件),即 “教会之外,没有救赎”(extra ecclesiam nulla salus)的教义。

事态发展至此,已经不存在和解的可能了,1303 年 3 月,三级会议再次召开,严厉谴责博尼法斯是假教宗、骗子、窃贼和异端。6 月,巴黎又召开了一次全国主教和贵族会议,对教宗提出了 29 项正式的异端指控,还站在教宗一边的神职人员都被驱逐,包括著名神学家邓斯·司各脱(参见:)。博尼法斯当然极力否认这些指控,他将一些法国神职人员逐出教会,暂停巴黎大学授予法律和神学学位的权利,将法国所有空缺的教区保留给宗座,并正式将腓力逐出教会,并解除其臣民对腓力效忠的义务。

1303 年 9 月 7 日,腓力四世的大臣诺加雷联合罗马的科隆纳家族,率领一支军队突袭阿纳尼,逮捕了教宗,他们要求博尼法斯退位,但被轻蔑地回绝。作为回应,斯基亚拉·科隆纳据说扇了博尼法斯一个耳光,这在历史上被称为 “阿纳尼耳光”(schiaffo di Anagni)。三天后,73 岁的博尼法斯在遭遇到可能的殴打之后被释放,一个月后,死于一场严重的高烧。

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激烈斗争过程中,导火索帕米埃主教贝尔纳·塞塞被幸运地被遗忘了。1308年,新教宗克莱门五世在阿维尼翁执政,腓力四世赦免了塞塞,并恢复了他的教区,他一直担任着帕米埃主教直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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