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小说已经两年了,一直都在写我们村里的故事,有一天,我看见院子外面的喜鹊登上了我屋子窗外的石榴枝,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我的思路一下子被从故事当中拉了回来,我点了一支烟,我开始想起了我的小学,我的初中,我的高中,过去的时光快的很啊,一眨眼,我就大学毕业了,而且还虚度了两年的光阴。
我的人生才度过了二十多年,但回想起来,好像我也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儿。
初中,是一个阶段,那个时候,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起小学,要成熟了也就是大人口中的“要长大人心眼的时候”,按照科学的说法就是:“青春期的萌动”。
初中的时候,男孩子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拉帮结派,谁跟谁玩的好,如何如何。
其中我们七八个男孩子是玩的最好的,当然,一个班级了总免不了有边缘人物,就是那种不愿意和我们“同流合污”的同学。
国庆,就是其中之一,名字的来源很简单,因为他在国庆节出生,所以他叫国庆,他玩的好的人有两个人,但是之后好像他们三个人之间闹过矛盾,他也自己玩过一段时间。
人是需要同类的,人也是渴望交流的,我们这七八个人也想过“收编”他,但他从没有动心过,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兵强马壮”是“地主恶霸”一般,人家倒是一位“铮铮铁骨”的英雄人物。
我说这话,并没有恶意,只是一种调侃,假若我的朋友读到这篇文章,千万不要来打我。哈哈哈哈哈。
我们的“收编”没有成功,他之后又和他之前玩的要好的朋友之中的一位和好了,三人变成了两个人的朋友。
男生嘛!可以说男人!也可以说男孩,驰骋疆场、文臣谋国,武将报国,好像是每个男生小时候的梦想。
尤其是初中,那种懵懂的天真的岁月。
我们这七八个人,也可以说是“地主恶霸”,其中有学习好的,也有学习坏的,学习好的,负责写完作业,给学习不好的兄弟抄,然后一帮人在一起抽烟、偷摸喝酒、打架。
七八个人齐心合力,别的班级,看见了心里也要震动一下。这就是年少的懵懂。
初中就这样过去了,我庆幸,这么的“胡作非为”,还考上了我们那里的高中,也就是一中,这七八个人自此“天南海北”,其实也不算天南海北,充其量就是不在一个高中而已,有人去上了技校,也有人去了北京。自此“山高路远,各奔东西”。
高中之后,我们几个当然也有考上好高中的,一中,但是班级太多了,聚在一起,也是一种奢侈事情。
高中对于初中来说,还不那么遥远!也可以反过来说,初中的记忆,对于高中来说,还很近。
高中的时候,过年这一帮初中的同学还能在一块聚会,说白了,就是拿老子的钱,这一帮小年轻去下馆子。
2.
在高三的那一年,我们聚会的人不少,男男女女来了一大堆,自然国庆还是没来,从初中毕业,我们聚会,人家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他们三人,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在这次聚会上,我们听见了一个消息,国庆的父母去世了。
这对于我们这般所谓“讲义气”的“江湖儿女”,我们这帮“地主恶霸”的“江湖豪情”来说,我们真就是心痛啊!
我不知道他们当时的想法,我只知道我的想法,我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因为我的父母还很健康。
于是我们就这样在聚会上打听起了国庆的事情。
国庆的父亲是开大车的,可以说在当初那个时间里,人家家是稍微脱离了土地的人,比起纯靠“土里刨食”的家庭来说,人家家里有富裕钱,有方便钱。
但开大车,出门在外,也意味着危险多,比如要赶快跑车,比如晚上开大车等等。
国庆的父亲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她母亲想不开,据说是喝了农药,也随丈夫去了。
一个好端端的家,只剩下了国庆一人。
我现在想起来,我都无法想象,当初出殡的时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打着幡,后面的车上有两口棺材,棺材里躺着两具尸体,父亲和母亲。
我不敢想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痛心,对于村里管事的,看殡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痛心。
我们那里的风俗大致相同,出殡的时候,有斩碗,有摔瓦,有的地方也摔盆,意思是,父母恩如天大,父母养育我长大成人,父母去世,那便是倾家荡产,无家可归,碗代表饭食,瓦代表房屋。
斩碗摔瓦也代表,父母去世,儿女倾家荡产也无法报答父母的恩情。
国庆的父母就这样去世了。
我们“大义凛然”的在饭局上谈论着国庆的悲哀,我现在想起来,我也许是个心狠的人,当时的我真的无法感同身受,但在人群里,我又要“虚伪”的表达出,我是一个“悲痛人间疾苦”的“英雄”,我是“感同身受”的“汉子”。
我感同身受的时间要来的晚一些,就是在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们是一大家子人,之前有人家的爷爷奶奶去世,我只是在后面跟着,小屁孩跟着打哈哈,可当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父亲排到了第一个,孝子打幡,我作为孙子,我要搀扶着父亲。这次我前面可没人了啊!是我的亲爷爷去世了。
当我爷爷出殡的时候,一位和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就那么孤零零的坐在了街口,他在看什么呢?看着这位玩了八十年的好朋友入土,目送他最后一程。
国庆呢?十八岁没有了父母,而且是父母双双殒命,那该是怎么样的心痛呢?
时隔多年,我的爷爷去世,我感同身受了,我看着孤零零的父亲打幡,背是那么弯,眼泪是那么多,我就这样扶着父亲,走在最前面。
我们在饭局上得出了一个“正义凛然”的决定,我们该去看看国庆,我们该去本着”以人为本“的“同情弱小”的心情去“慰问”他。
我们吃干抹净之后,用AA制剩下的钱买了水果、奶、食物,去看国庆。
我们打车去的,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朝着国庆的家出发了。
现在想起来,这也许是一种“心理霸凌”,我说不好,说不好当初的行为是对还是错?
国庆会怎么想呢?我们当时又怎么想呢?
也许我们是本着同学一场的关心和爱护,让国庆知道,他还有我们这一帮兄弟姐妹。
可还有呢?我们这些父母双全的“大好人,走在干岸边,丝毫不踩水的,浩浩荡荡的去看一位父母丧命的“大坏人”?
当时,我们就这么去了,还是这么“大义凛然”的去了。
我们事前给国庆打了电话!
我们十几人人到了国庆家,他正在门前面的台阶上抽烟,头发还是染的黄毛。
我自然不是那个主动说话的人,我们这十几人人中有自来熟,自然是他们先开口说话。
国庆看见我们来了,开始散烟,给我们男的一人一颗。
我们其中有人开始了“领导”般的亲切问候。
而我则是把奶放到国庆的屋里,转身看了他们家的布置。
外墙是蓝色砖表的,里面是土坯,屋里的白灰已经斑驳脱落,一块一块的。
在北屋里还有今年没有卖掉的棉花,在北屋的门口正中摆着两张横七竖八的床,那应该就是国庆的父母停尸的床了,灵床。
我们其中热情的“领导者”,三三两两的挨个儿国庆寒暄着,我没有在意,但是其中的一段对话,我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我们其中有人问:“国庆,过年你咋过啊?”
国庆说:“自己过呗!”
然后还有人问:“你过年请天地,请爷爷奶奶怎么办啊?”
国庆说:“自己请呗!”
要过年了,我们笑嘻嘻的关心着国庆,国庆也笑嘻嘻的招待我们。
我们这么浩浩荡荡了来,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了。
不过,后来我还听到了关于国庆的事情。
3.
在大年三十的早上,趁着早上的黑夜,国庆拿着两炷香,和村里的老老少少的男人一样,走到了地里的坟前,嘴里念叨着: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爹娘,过年了,回家过年吧!
随后国庆和当初的爹一样,也和当初的爷爷一样,和村里的所有老少爷们都一样,把香留一炷在坟上,拿一炷回家,一路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回头,怕爷爷奶奶、爹娘找不到家。
回到家后,国庆和所有去坟地了请祖先回家的人一样,把香插在香炉里,说:“爹娘,爷爷奶奶,过年了,都在家里过年吧!保佑恁的子孙后代平平安安,多挣点钱,家里日子过的宽裕点儿!
之前我们在去看望国庆的时候,我们其中有人还问了国庆一嘴:“你有没有叔叔大爷的啊?”
国庆说:“害,俺爹娘去世,俺大爷给掏了不少钱,俺过完年就得出去打工,早点把大爷的钱还上!”
之后,他大爷就不怎么搭理国庆了,可是说,现在的国庆是个野人了,父亲死了,大爷的钱要还的,亲戚朋友?怎么说呢?
大爷家的日子也紧张,钱要还,也必须得还,没有人像亲爹娘一样无私奉献,让我们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让爹娘砸碎了骨头还卖筋的无私奉献。
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一位国庆家的邻居敲响了国庆的家门,一进门就看见了国庆在堂屋摆了两张桌子,一张在堂屋的正门口,上面供的是天地三界十方主宰。在一边的偏墙上供的是十代宗亲,在桌子上摆的是:馒头、菜、糖、瓜子花生、苹果、饼干、丸子、肉、香炉、蜡烛。
那位叔叔说:“小子,过年了,家里还缺什么不,不够了给俺说,俺有钱,给你填补点!”
还说:“小子,家里就剩下你自己了,日子还得往前奔,缺什么就跟叔叔说,明年出去打个工,自己也挣个方便钱!”
还说:“以后家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买楼买车,娶媳妇,都得自己招成,别怕难,过日子嘛!胡混八混吧,来年争口气,自己多攒个钱!”
还说:“小子,明天大年三十,早上早点起来,去坟地了请恁爹娘去,别让老的落在空地里,你是个好小子,让你爹娘早点来家里过年。”
随后,那么邻居家的叔叔就走了。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我不知道他们和国庆还有联系不,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也不知道现在他过多怎么样?
在之前去看国庆回来的路上,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这小子,还染个黄毛,咱去了,还在门前的台阶上抽个小烟,真不知道给谁看呢!
我又想起了这句话,给谁看呢?
给我们看?代表他是个男人,还能扛起家?
给自己看?他还是个男子汉,不能在同学面前跌份儿?
还是给谁看?也许他只是想心里好受一点。
我们这群非亲非故的所谓同学,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联系,如今更是不联系,该怎么看?
国庆,希望你过的好!
我把这篇文章给朋友看了之后,我朋友说,他在给谁看?他在给他的父母看!看啊!你们儿子活的很好,我朋友还说,他在给命看。
我坐在窗前的桌子前,依然看着窗外的喜鹊,三三两两的在石榴树的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手里的烟也燃烧殆尽,我把它按到了烟灰缸里。
我心里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可国庆呢?他没有了妈妈,更没有了爸爸,他该怎么办?
我呢?写了这篇看似是回忆,又好像是“文字霸凌”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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