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神异的天界 墓室壁画或覆盖棺槨的铭旌(明旌)帛画，画像砖石，大都要描绘灵魂升天的情景和灵魂所生活的天界和仙境。这个传统，至迟从战国时代就开始了。长沙楚墓曾出土过两件帛画，一为《人物龙凤图》，一为《人物御龙图》，都是画墓主人在龙凤导引下升天的景象，前者刻画的是一个长裙曳地的女子，后者刻画的是一个佩剑御龙的男子。郭沫若生前看到《人物御龙图》时，认为那乘龙飞升的男子很象屈原，曾题诗曰: 仿佛三闾再世，企翘孤鹤相从。陆离长剑握拳中，切云之冠高耸。 所谓灵魂形象，不过是现实人物的幻化:一个死去的楚国大夫的肖像而已。洛阳的西汉卜千秋墓壁画，男主人乘龙、女主人乘三头凤，还有神人异兽相导引，浩浩荡荡地飞腾升天，辽宁营城子汉墓壁画也有类似场面。但最典型的是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的T形帛画。 让我们来观赏一下这件珍贵的作品， 这是一幅铭旌，西汉初被封为轪侯的长沙国丞相利仓之妻墓出土，长205厘米，上宽92厘米，下宽47.7厘米，可以悬挂。全画分上、中、下三段。 上段绘天界。正中的人首蛇身形象，是上天的主宰神女娲。右上角画一扶桑树，树上面是一大太阳，里面立着太阳神，金乌。树枝间还有八个小太阳。据神话传说，古时有十个太阳，轮番照射，相替栖于扶桑树间。这里为什么画九个，研究者们说法不一。左上角画月亮，有蟾蜍和玉兔，一个女子正乘龙飞入，大约是吞吃了仙药奔月的嫦娥。中部下方画阚(即天门)，有面对面娓娓而谈的守门人，阙顶各有神豹守卫。 中段绘人间。在华盖下面，回一老年贵妇人拄杖而立，前后有婢奴侍从。这个老妇酷似那具保留完好的女尸墓主人，可见这是她的肖像，她站在有神鸟飞翔的天门下面，似乎是正在等待着升天的时刻。再下面有玉壁交龙，并以帷帐象征屋室，室内陈设鼎壶食具，中有七人对坐，可能是宴祭场面。 下段画一裸体巨人立于交互的两鱼背上，双手托板(有人认为象征大地)，再外边各有一大龟，他背上站着猫头鹰……. 大致说，这也是一幅灵魂升天图。但更加神异，完全是一个神话世界。上面我们所引的《鲁灵光殿赋》所描述的“杂物奇怪，山神海灵……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的壁画，不正和这帛画很相似吗?在画像石中，这类题材和形象如东王公，西王母，人面鸟身的日神，举杵捣臼的玉兔，各种羽人，以及诸种神灵瑞应形象等等，比比皆是。 值得注意的是汉代人描绘神仙和动物人格神灵的特点。它们不象商、周青铜器上的形象那么神圣和威严了，而是活泼、生动、几乎时刻都在飞翔、跳跃、爬行，充满生命力。有的美学家认为,汉代艺术的这种以绚丽的神话色彩为特征的风格是战国“屈骚传统”的继续，即它不属于循“诗教”而充满理性和道德规范制约的温柔敦厚的儒家作风，而属于充满着“原始的活力、狂放的意绪、无羁的想象”的“楚汉浪漫主义体系”。从传统渊源讲，这确乎是有道理的。但从更广泛的角度看，也可说它从整个商、周青铜艺术传统演变而来。--是被解放了的青铜艺术想象力的新发展，它植根的土壤是生产力得到新生的汉代，因此，它的活泼、生命力和雄健风格，归根结底是强大、大一统、朝气蓬勃、热烈追求人世欢乐的汉代社会现实的曲折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