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多年，我们兄弟姐妹4个都是常年在外的人，像大哥大姐他们都有了孙子，日常很忙碌，没时间回家，每年清明节，不是二姐去上坟就是我去，村里日常的人情世故，也都是我和大哥来互动，但很多时候大哥不得空，都是转 账，可村里永远都是这样，人到场比钱到场更有意义，所以我能回家一趟就回家一趟，一般情况下可能就是当天一个来回，或者就是在主家过个夜。

这一年发小家添了孙子，要大办一场，当年我父母走的时候，发小可没少出力，所以这一次我势必是要回家，本来想着当天一个来回，然而那天办完事之后我就回到家里看看，就是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三波人，我也终于知道当年的母亲为啥不跟我一起去外地生活，也终于感受到了邻里之间的那种人情味，于是就做了一个决定。

1.

这几年村里发展的很不错，不少家庭都盖起了楼房，村里都是水泥路，而且还安装了路灯。

只是村子发展的很好，可惜是没有多少人在家了。

当年父亲走的时候，我和大哥也想过把母亲接走，可是母亲这个人犟，说什么都不肯跟着我们去外地，还说自己在家吃饱饭，谁也不用管，日子过着美着呢。

母亲在院子里种菜，养鸡，什么都干，她种的菜很好，吃不完，每天就坐在家门口跟邻居们说话聊天，经常喊人到家里去摘菜，她说自己一个老太婆在家里，吃不了多少东西，种出来的菜，都给邻居们吃也挺好，至少不浪费。

父亲走后没几年，母亲就走了，我和大哥回来办完葬礼，老家就上了锁。

都说老家没有了父母，那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宅子，这句话其实一点没错，再加上现在我们每个人生活的节奏都挺快的，大家各自有事情，所以很多时候，老家是回去的不多，尤其是在母亲走后的前两年，大哥都没有回来过年。

每年清明，不是二姐来就是我回来，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当天回来上坟，然后就开车走了，不进村，也不过夜，就单纯的上个坟而已。

父母的坟地在村外很远的地方，清明节上坟，这如此宽阔的麦地竟然看不到一个人，有一点安静，有一点冷清。

前段时间刚刚回家上了坟，结果最近我的发小跟我打电话说他有了孙子，问我有时间回家一趟吗。

这自然是要回家的。

发小江河跟我关系很好，当年我父母走来的时候，他听说之后立马从外地回来，帮着我办葬礼，缺什么东西，都是他帮着去买，需要请什么人，或者需要干什么事情，江河都全力的去做，一点不闲着。

如今他家里要办事，我自然是要回去，反正大不了当天一个来回，我在就习惯了。

然而这一次，却让我始料未及，甚至因为这一次，改变了我很多的看法和想法。

那天宴席结束，我就从江河家出来，因为才下午两点多，时间还算早，于是我就想着上一次回来都是没有进村，更没有回自己家看看，这一次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家里看看吧。

也没有期待什么，就是想着看看老家，看看老家的春天是什么样子，可就是这短短的一下午，或者说是几个小时吧，家里来了三波人，我也一时间感受到了，当年母亲不跟我去外地，其实她应该过的还算可以吧，至少来说，这些邻居，都挺照顾的。

2.

钥匙，是放在了家门口的那个石墩下来。

虽然我和大哥都不常回家，但二姐会来，家里的大娘可能也会偶尔过来，虽然不多，但总是要留一把钥匙，不能说回家了开不了门，这样的话，心里多少是难过的。

我在石墩下面找了一会，竟然没有找到。

印象很清楚，我记得就是用一个塑料袋包着钥匙，放在石墩下面，这怎么就没了，难道是小孩子拿走了？

于是我跟大娘打电话问是不是她拿走了，结果大娘说她跟着孩子在外地，也是好几个月没回家。

我又跟二姐打电话，问她放在了什么地方。

经过一顿寻找，也终于是找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我也知道打开门也没啥事要干，可当我在石墩下面找不到钥匙的时候，心里是慌的，是悲伤的。

家里本来就没人给我开门，结果现在钥匙也找不到，这个家难道就真的进不去了吗？

找到钥匙的那一刻，我的心，终于不再是疯狂的突突跳。

打开门，我正要进去，忽然头就碰到了门上。

我想起来了，我们家的门不大，进去需要弯腰进去。

春天下午的阳光很好，不算是特别热，让人很舒服，院子里的草也已经长出来，有的甚至已经开花，叶子很新，花也很好看，我甚至都不想拿工具处理一下野草了。

家门的厨房和堂屋的门都关着，我也没有打算打开。

西屋这个房间，一直是母亲住在，母亲走了之后，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当时就用一根绳拴住了门。

我撤掉绳子，走进屋里，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柜子以及一些旧衣服，也是感慨万千，屋里倒是显得有些阴凉，甚至还有点冷。

我搬个凳子出来，就坐在院子里，想着晒会太阳再走。

这个时候，忽然就有人进来了。

是二伯。

二伯进来就喊了我一声，我赶紧过去打招呼。

他说路过我家的时候，看到一个车子停在门口，又看这个门是开着的，一猜就是我回来了，他就过来看看。

二伯年纪也大了，前段时间听说还一直住在我堂哥家里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问二伯一会去哪，让我送一下不，二伯连忙摆手说自己刚从外地回来，就想着家里的麦田该除草了，就回来看看。二伯说很少见我的这个家门打开，今天也算是凑巧了，没想到刚回到家就看到我的家门打开，就过来看看。

这次回来，我也没想到二伯在家，兜里也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好给他，就想着给他200块钱，让他自己买点东西。

然而二伯连忙摆手，还一直往外面走，我以为他是要离开，谁知道他从自行车上拿下来一捆韭菜，说是今年的头一茬，刚割好的，给我送过来了。

看着那新鲜的韭菜，我也感慨，以前总是喜欢去二伯家割韭菜，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但二伯还记得我和大哥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

3.

送走了二伯之后，我刚要收拾韭菜，这个时候邻居张奶奶过来了。

张奶奶和我们家斜对面，她和我母亲关系很好，再加上我们是本姓，所以走的也算是比一般邻居比较近一点。

她喊了我的名字，拄着拐棍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

我以为她是让我帮忙扔垃圾（我们村的垃圾站在村外，很多老人都是积攒很多让年轻人帮忙扔，他们走不了那么远），结果张奶奶就喊着我的名字，把手里的那个塑料袋给我，我一看，好家伙，这都是好东西啊。

塑料袋不大，但是里面有榆钱和香椿。

不管是榆钱还是香椿，那都是在树上长着的，对于年轻人来说，三五下就能够摘到，但是对于老年人来说，这可能就比较费劲了。

我断然是不能够要的，结果张奶奶就说“要了吧，前段时间你二姐过来，帮我摘了很多榆钱，我给她点，今天你回来了，我再给你点，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呢。”

哦，原来是二姐帮她摘得。

又过了一会，另一个邻居大娘过来了，她过来给我送了菠菜和生菜，那都是她家院子里长得，大娘说现在的菠菜长得很好，但家里人都吃腻了，扔了可惜，就给我拿过来了，还有那生菜，长得实在是太好，各个都是那么的清脆。

大娘一边帮我弄生菜一边帮我打包，一些菜叶也不要了。

我就开玩笑的说“这些东西放在城里，都值好多钱，现在在家，一些耷拉的叶子都不要了，真是什么东西多了就不稀罕。”

大娘笑笑说，家里有地，随便重点就够吃了。

不仅如此，大娘还给我带过来一些花生，都是剥好的，颗粒很大，这些都是她种在院子里的。我记得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从外地回来，她还让我去她家院子里收拾花生，大娘也是常年一个人在家，我就三下五除二的给收拾了一遍。

现在看着这些花生，也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一会来一个人，一会来一个人的，随便送点什么东西，都够我吃很长时间的，这些东西可能价格也不贵，但都是街坊邻居自己种的，给送了过来，这份情谊，就很珍贵。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觉得也该返程了，就想着上了锁返程，结果这个时候江河过来了。

他刚忙完，看到还没走就过来找我说说话。

我俩就坐在家门口，又说了那个话题，就是什么时候回家里住。

其实这个话题，每个人都会面临的。

老家没有了父母，故乡就只会在梦里了，回来生活，总是觉得会思念，会难过。但同样，在外地生活，不也一样吗？

只是现在不行，我身上有房贷车贷，还有孩子们的各种开支，只要不退休，就还要一直干活，一直工作，老家，也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够回来看看了。

江河显然是想到了这样的答案，因为这几年我们一直在说这个事情，说来说去，也是没有个结果。

他倒是想让我多在家待一段时间，只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能偶尔回一趟老家，也算是不错了。

4.

我临走的时候，把钥匙给了邻居大娘，告诉她我家的这个院子，随便她折腾，想种什么就去种什么，总比荒废了强，种点蔬菜，街坊邻居们吃点，这比买着强多了。

再说，我常年不在家住，这么大的院子荒废了，岂不是很浪费。

村里人，只要见到地就能够给你种点什么出来，自古都是如此。

车慢慢启动了，很快就出了存在。

老家就在后视镜里，慢慢的消失。

我忽然间就能够理解，也能够感受到母亲当年为啥不跟着我们出去生活了，因为老家有这个邻居那个邻居的，虽然我们离集镇很远，但只要在院子里种的东西，那都够吃的，谁家有点事，街坊邻居相互帮衬一下，也就过去了。

我想，这种独特的情感，也只有在老家才有吧。

老家的那种亲情，那种范围，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这样。

我忽然间也想起来了，想起来二姐说过，她每次回娘家，家门口都会有很多之前的邻居，有的邻居过来送菜，有的邻居过来跟她说话，就像母亲还在的时候那样，一点都没变化。

就想着，早点退休吧，退休之后，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