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不舍昼夜,每天每时每秒,毫不疲倦地沉淀着那些过往。
温庭筠 “铜壶漏断梦初觉,宝马尘高人未知”的无限感叹,让千年之后的人不自觉地把他引为知己,向他遥远顶礼膜拜。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怎么抓也抓不住。
往往以为还是在昨天发生的事,蓦然回首,却早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有些经历,一旦发生,就会像身上的痣一样,深深地烙在你的心底。就像发生在我读大学时,第一次的遇贼经历。
仔细想来,却也已是一二十年的前尘往事了。
彼时的我,还正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青春淑女一个。
那天,是去大学报到。
五点半起床,六点到车站。
生平第一次做回“孤胆英雄”,怀揣几千元钱,背上重重的行囊,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只身“北上”。
像我,出门不辨东西南北的人,居然胆敢一个人去大学报到,想想也够初生牛犊的,无知者无畏,无畏者便无所顾忌。
也好理解,正像小马过河,总得亲自去试试才知道河深河浅,尤其是社会这条河流。
那时尚无豪华大巴,也无高速公路。
要想出得大山,实属不易,要么是铁路,要么是中巴。
铁路太慢,选择中巴而行。
彼时交通尚不大规范。
中巴车主是个见“人”眼开的家伙,驱赶着老得直喘粗气的车子在小城绕了一圈又一圈,一边不失时机地高声吆喝着“重庆重庆,有座儿有座儿。”
那热情劲儿就像邀你上她家去喝茶什么的。
一见路人打望车子,便以腻得化不开的甜美嗓音热情相邀,一张灿烂的笑脸瞬间张开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使你不得不怀疑,你就是那个武陵人,不小心迷路到了桃花源,村人却设酒杀鸡作食地款待。
彼时刚改革开放不久,“国”字号不再一“国”独大,但国字号旱涝保收,盈亏一个样儿,因而,司机也罢,售票员也罢,要么是冷若冰霜的石膏美人,要么整个儿一个铁面无私的黑包公,再者就是走路摇得地皮直晃、声如洪钟的“山东大汉”,好像你爷爷的爷爷欠他家一石谷子,今生他就向你讨还似的。
私营车主参与进来,分一杯羹,要自负盈亏,硬件上无法比,只得在服务上精益求精。
七点,在满车人的一片怨言声中,车主终于心满意足地下令出发。
漏斗户主陈焕生,今日悠悠上城来罗。
内心如湖水荡漾。
一阵颠簸摇晃,睡意不禁袭上我心头。
满车人中,难免会有鱼目混珠之辈,这一点我很清楚。
因此,我虽低头似和尚打坐,但脑子里的弦可保持高度的警惕。
感到一只黑手向我伸来,不由猛然大喝:“干啥?”这一声直可惊天地、泣鬼神,几十个脑袋齐刷刷转向我。
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义凛然,直逼视“鱼目”。
那小子还挺幽默,摊开双手,欧式地耸耸肩,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奶奶的,”瞄准停车的当儿,随着上车下车的人流,便没了踪影。
一场虚惊。
老黄牛继续喘着粗气爬坡。
一老者悄然对我说:“你这女娃子,也太......真惹恼了那伙不要命的,吃亏的终归是你。只要没丢什么,能忍就忍。”
我眼前直冒金星,不由想起电视中穷凶极恶的车匪路霸,打砸抢劫,无所不用其极,不禁后怕起来,虚汗直冒。好在我今天遇到是个君子小偷。
此后的路上,我噤若寒蝉。
这个头开得实在不漂亮。
当我开始带着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欣欣然踏入社会时,上天却派来一名未得逞的小偷来提醒我人生的险恶。
常言道江湖险恶。
哪里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又如何躲得开江湖?
本有“天下风云出我辈”的拿云之志,却是一入江湖岁月催。
当我正血气方刚颇具正义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时候,饱经风霜的老者却告诉我,要学会忍气吞声,学会低头,包羞忍耻是男儿(虽然我只是一个丫头片子),使得我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唯唯诺诺谨小慎微胆小怕事,总是显得那么怯懦而无能,整个儿就一神曲《忐忑》。
年岁在不停地增长,心却慢慢回到童年。
一声感叹: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