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是一名初一年级的女生,个子偏矮,微胖。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跟着进了咨询室。我请她坐下,轻声地问:“怎么啦?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她嚎啕大哭,我留意到她的双眼已然泛红。
阿瑜的自述,我不想回班级,我很难过,感觉又回到以前了。我没有朋友,大家都欺负我。小学时候,我本来有一两个朋友,但是班级里其他同学都说我长得丑,处处欺负我,我的朋友也不帮我。后来,我的朋友还和他们一起打我、骂我。老师知道这些事,但是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管。我跟老师说了也没有用。所有人都嘲笑我,说我丑。
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一开始还会安慰我,后来她说我不会跟同学相处,就会惹麻烦。妈妈有时候也会说我丑。整个小学我过得就像噩梦一样,没有人来帮我,都是我一个人。我晚上经常睡不着觉,做噩梦,害怕,夜里自己一个人被吓醒,然后哭。我讨厌以前的同学,不想跟他们再有来往。本以为换了学校,有了新同学,一切都会从头开始,没想到又回到了以前。
阿瑜母亲的讲述,阿瑜外在条件不是很好,在班级里不出众,不太惹人注意,但是学习比较用功。这次因为一件小事,老师上课时说了两句,班上也有个别同学起哄应和,她就受不了了。母亲感觉她心里肯定有事,可能因为长相问题,内心比较在意别人。
阿瑜处在青春早期,身心正在发生巨大变化,较为关注外在条件。而其不够良好的外在条件,给她带来了许多人际交往和情绪的困扰。小学时期,持续不断地被同学欺负、孤立的病理性记忆对她影响较大,内心充满无助。缺少朋友,较为自卑,人际交往能力欠缺,自我防御机制较强。
现在的阿瑜正面临初中学生的转变,自我意识觉醒,认知和情感飞速发展,心理需求不断提高。升入初中后,她适应新环境,没有出现以前被同学欺负的事件,但是她内心仍对相关字眼很在意,容易情绪崩溃。
父母工作较忙,对阿瑜缺乏耐心与鼓励。小学时期,在阿瑜求助时,母亲虽伸过援手,但是未解决问题,家庭没有给阿瑜足够的安全感。且母亲也认为阿瑜长得丑,让阿瑜接受不了。在阿瑜的长相方面,亲人未给她足够的关注。缺乏朋友,无人可以倾诉内心话语。在新学校,大家虽然在慢慢熟悉,但是情感联系不紧密,互相了解不深入,未能给到阿瑜相应的保护。
童年经历给阿瑜带来的伤害深刻而久远,阿瑜情绪几乎崩溃,多数时间是在抽泣,但是也在努力表述。她勇敢面对初中生活,期望就是以前的老师、同学都不在了,在新环境可以重新开始。同时她内心也非常害怕情景再现,让自己再次回到过去。那种恐惧让她情绪激动,承受不了。一直以来阿瑜缺少朋友,没有倾诉对象,将过去的恐惧、痛苦、孤独等情绪埋藏在心里,并未得到很好地释放、处理。
在咨询室里,她再也忍受不住,完全释放自我,大声痛哭。这个时候,对于阿瑜来说是痛苦,但也是痛快的时候。我选择默默地坐在她身边,用眼神、肢体语言传递给她关注与关切,让她把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和想法全都哭诉出来。
在阿瑜说及小学时候大家说她丑、欺负她、没人帮助她时,她为伤心难过。待她情绪稍微平静时,我抓住时机,及时共情。阿瑜强调,小学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承受,没有人帮助她。说明她内心孤独、害怕、委屈,没有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关心与帮助,缺乏安全感。及时共情,可以让她觉得被关注,感受到温暖,提升安全感。
女孩较为关注自己的外表,被多数人直接评价丑,甚至拿来嘲笑谩骂时,阿瑜内心是非常自卑的。她的自我评价长期受到他人影响,非常片面。
阿瑜抬起头,满脸诧异,“我有优点吗?”
“当然有,我已经发现好多了,你没有发现吗?”
阿瑜一脸天真的表情, 眼睛里多了一抹欣喜的神韵。然后皱眉思考起来,摇了摇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你就将自己许多心里话告诉老师,说明你信任他人,为人真诚。你在经历过那么多不美好的事情之后,仍然对生活充满希望,说明你是一个主动向上、勇敢坚强的好女孩。”她认真地看着我,渴望着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我和阿瑜的父母进行了家庭指导。阿瑜的父母表示确实疏忽了对孩子的了解和照顾,缺乏耐心。母亲认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对于阿瑜的影响,表示不再对阿瑜的外表进行打击,引导她向正面的自我评价发展。
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瑜的病理性记忆,小学的时候,同桌的男生对她说,“你别乱动,看我能不能挪动那个椅子。”当听到男生这般言语时,她顿感尴尬,仿佛他的话语间透露出,你如此肥胖,就如同猪一般。尽管她努力保持平静,装作没听见,但男生嘲讽的笑容始终挥之不去,耳边也总是回响着对她身材的嘲笑和嫌弃,说她胖,说她很丑。我对阿瑜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她再一次痛哭,我帮助她释放压抑在内心的愤怒、委屈。她意识到,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恨他们,以前都还小,不懂事。而且,她自己本来真的也不好看。她的大度、善良与坚强让我欢喜。我想,就是因为这些优点,才让她对新的校园生活仍然充满期望。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瑜在班级里活泼开朗多了,与同学相处融洽。在班级里,阿瑜找到了自己的朋友,看上去也自信多了。我相信,阿瑜会越来越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