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三年两头涨,靠河临水的乡亲们实实不易。然,世上万事万物皆一理,利弊相间、得失相随,“近河不怨、远河不羡”当是人生常态。
家在县西四十里,大荔和临渭交界处。紧挨我村西太丰,一条深沟横贯南边,河之形势昭然若揭。不知道的人,一直叫她干河、沟里;知道的人,唤她乾阬(坑)、界沟,古代“乾”通“干”,干坑无水之意一目了然。通晓历史文化的人自是不一样,知道其为洛河古道,也就是说,陕西境内最长的河——洛河曾经在我村旁静静淌过千年万年。
大荔是一方神奇所在,神和奇都表现在其地貌的多样性、区域性、稳定性与变化性。一条洛河,自陕北定边白于山南麓发源,汇聚千山万壑甘液,蜿蜒曲折680公里,到大荔地界时更显皇天后土恩泽福长。周秦之前,一湾碧水入境,缠镰山台塬西行,至蒲城蒲石急拐南下,驰骋于渭河谷地,经现今大荔、蒲城与大荔、临渭之融合带,自北而南略偏计30公里,直抵张家、孝义间入渭河。遥想当年,村旁的洛河河清水畅、岸绿景美,定是帆影点点、舟楫如梭之盛况。
洛水无弦动天地,风云际会度春秋。传世典籍对古洛河多有载及,遗韵千年的田野文物更是见证洛河沧海桑田的活化石。几经兴废、高高矗立的庆安寺塔位于古莲勺、新来化,其铭文道:上古设塔时,左有洛水、右驿柳林,盖天地万物变幻无常之遗迹,其一也;我村西南尚存一夯土高台,学界命名“西太丰烽燧”,为战国秦“堑洛”长城之战争遗址,其二也;现代考古以“洛渭漕渠”命名洛河古道,谓其以秦汉时自晋城城南处改洛水向东而流之遗存,其三也……事实不仅如此,周平王迁都混乱际,陇右游牧民族大荔戎,沿洛河南下攻击东府农耕地区,灭同阝据芮建立大荔县名之源大荔国,沾的正是古道水陆通畅,便于粮草和水补给的光。
容颜易老,史实永恒。村旁的洛河,作为沟通南北、输运有无的黄金水道,演绎过“通两水扼二京,达江淮抵边塞”的商贸传奇,留下了“水从门前过,财往家里流”的民间故事;作为威武秦汉、煌煌唐明的地理印迹,吟唱着“堑洛拒魏、引渠济晋”的治国神话,载录了“克用攻巢、闯王占州”的赫赫显功;作为界划区位、河定归属的行政标尺,诉说着“一河两岸、傍首善居”的和谐进步,抒写了“血脉相连、人民交好”的盛世华章。洛河,不仅是一种物质形态,更具有精神功能,或流淌、或消逝,岁月从不败芳华。
河去沟干的洛河,业已沉寂千年;潜流在底的洛河,也已蓄势千年。今时涉足其地,丝毫没了“干”的痕迹,远输近抽的渭水、洛水共同滋润作用,乡亲们用力用情用心的巧手装扮,吐絮的苞谷、饱荚的大豆,还有白茫茫连成片的设施塑棚,到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让人不禁一眼千年、心动情动。此时此刻,村旁的河,有水与无水,似乎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气质之光长耀,那浸润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生养恩、乡土情的洛河如是命运坐标,永不干涸,缘藏心田。
人生,亦如一条河,取舍不由己,深浅都得过。明舍得,知珍惜,懂感恩,莫抱怨、想开些、看远些,水淹田地不淹心,快乐幸福在自己!
作者简介:王小民,大荔羌白人,1971年生。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地情专家库专家;渭南市作协理事,渭南市政协特邀文史委员,渭南市地方志专家库专家。出版有《小民看大荔》《沃土情思》《笔行同州》等著作2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