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崇禧接到何应钦电报的同时,宋希濂接到了蒋介石从北平发来的电报,命令他出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紧接着,国防部便下达了正式的任命通知,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代表徐州“剿总”表示欢迎,徐州“剿总”办公室主任郭一予代表个人,以黄埔一期同学的身份,表示热烈地欢迎。
宋希濂接连接到了几份电报,这才想起昨天白崇禧给自己打的电话来,思前想后,一时不安起来,是去是留,心里没个定数。而他的身边,几个亲信也早已得到了消息,很快便聚拢到一起了。这中间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影子钟彬,参谋长彭迈,副参谋长罗开甲三人。
罗开甲是小兄弟,也是宋希濂的小老乡,湖南浏阳人,1911年生,陆大特别班六期毕业,长期跟随宋希濂做参谋工作。在上陆大之前,曾经在第5军当过书记、副官、译电员、参谋等基层职务。一听说宋希濂要到徐州“剿总”去就新职,头便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说道:“别人不说,就一个邱清泉,就能把天给你翻过来。那个人,十大不服,不可能听话的。在第5军时,戴安澜、郑洞国、廖耀湘、刘嘉树、余韶等人,他根本就不往眼里夹,即便是杜聿明,他也是表面上尊重,背地里并不服气。幸亏杜军长人品好、脾气好,遇事讲道理,他才不得不低头的。”
彭迈点了点头,认可了罗开甲的说法,不过,他却有乐观的一面,认为黄百韬这个人,没问题,遵守命令,且打仗有办法。而李弥,曾经是宋希濂的部下,虽说当时他是第8军副军长,但由于军长何绍周的能力一般,他和第11集团军的很多人都处得来,这个人能说会道,为人也厚道,如今统领一个兵团,也算是官运亨通了。
宋希濂冷笑了一声,说道:“还有个大麻烦呢?我那位孙元良同学,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在南京保卫战的时候,他的部队要撤退,是我用机关枪压制着他们,要执行军法的,因此他和我也就结下了仇。这个人,极度自私,别看他手里只有两支川军,打共产党不行,可要是找自己人的事,他在行得很。一个连陈诚、宋子文都敢得罪的人,还会听我的话?”
彭迈接过宋希濂的话,说道:“总座说得对,其实,你那位同学李延年,也不是省油的灯,还好他手中没有了部队。而冯治安、刘汝明两个老西北军军阀残余,同样是大麻烦,不管他们,他们会蹬鼻子上脸,给你要这要那;远离他们,他会说你歧视杂牌军;亲近他们,他会说你想收编他;管他们,他们会撒泼装赖;管得严了,又成了吴化文第二,反正你总是对不起他们。叫我说,这号部队,就不应当存在。”
罗开甲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连连说道:“是啊,是啊,别说是作战部队了,就是徐州‘剿总’那群幕僚们,也难处得很。政治部主任滕杰难以接触,李树正看上去谦虚谨慎,实在是胸有城府,章毓金有点小肚鸡肠,还有几个特务出身的家伙,他们,一大部分是陈诚的人,不好处,实在不好处。”
彭迈又点了点头,说道:“是,真是,还有那些高参们,外斗外行,内斗却是内行啊。”
宋希濂连连点着头,又说起一件事来,原来,7月间他在南京开会时,有位“中央通讯社”的记者叫雷渊澄的,曾到宋希濂家访谈,他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他告诉宋希濂,他在徐蚌一带住了半年,最近才回来。宋希濂问他那边情形怎样,他说:“前途很不乐观,军事上我军完全处于被动,对于共军行动,几乎是个瞎子,而共军对于我们,则了如指掌。尤其糟糕的是政治上的腐败无能和军队纪律太坏,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并且,雷渊澄还列举出许多实例来,今天宋希濂回想起他的话,不得不犹豫起来。
就在三个人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宋希濂猛然问了一声:“中兵(钟彬,字中兵)兄,你的意见如何?”
钟彬是广东兴宁人,1900年生,是宋希濂的黄埔一期同学,挚友,后来还上过陆大四期,他的仕途基本上是步宋希濂后尘,宋往前进一步,他便填了宋此前的位置。钟彬见宋希濂问自己,又想了一会,才说道:
三个问题不清,此新职断不可就任。第一,蒋介石、国防部只任命你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而没有前进指挥部主任一职,是何用意?是让你接任杜聿明那个角色,还是把你当作白崇禧的心腹派到徐州‘剿总’去当代言人?抑或是两边跑,两边都不受待见,最后被挂了起来。从今天我们接到的任命文件看,不能不让人产生这方面的担心来。
第二,第14兵团司令官一职,还让你兼任吗?这支刚刚组建进来的部队,何去何从?从华中‘剿总’带走,白崇禧会放行吗?没有自己的部队到徐州‘剿总’,你还能有什么作为?杜聿明,你做不了,不要说他在第5军还有很高的威望,就是你们两个的性格,就根本没法相比,即便到时候让你兼任前进指挥部的主任,你照样是‘光杆司令’。
第三,关键是,白崇禧对他自己出任这个总指挥,和对你出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是什么态度?他若出任这个总指挥,并同意你同时出任这个副总司令,那么,这事还有余地。如果他不去,恐怕你一兵一卒也别想从这儿带走,甚至会立马剥夺了你的第14兵团司令官的职务。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宋希濂、彭迈和罗开甲三个人愣在那里,钟彬之言,说到了要害之处,绝非他们说的那些婆婆妈妈的事。
钟彬接着说道:“我个人的意见,一推,二拖,三观风。如果白崇禧真的定下来出任这个总指挥,到时候我们再和他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