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毕业后我日夜辗转各处打工。

猝不及防看到了消失三年的竹马，他指头捏着一沓钞票，

娴熟地塞进夜店女郎胸前的沟壑。

我端酒盘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喉咙里不由自主溢出一声：

「明屿哥。。。」

他抬起眼皮，慵懒随意地打量了我一眼，烟圈扩散开来：

「认错人了小妹妹，想勾搭爷就自己坐上来。」

周围的人纷纷调笑起哄。

我踉跄地转过身，他不是我的明屿哥。

明屿哥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身后传来一声调侃：「宇哥，这牌你也能打得出？走神了？」

1

我心念一动，这个人的「雨」字是哪个屿？

「宇哥，你输了！喝酒啊！」

「小妹，过来给宇哥倒酒。」

我应声过去，目不斜视地给几个空了的酒杯满上。

突然手一抖，酒都倒在了宇哥身上。

我转身瞪着，手还放在我臀部的男人。

「你干什么！？怎么，怎么能摸我屁股！」

那瘦猴般的男人，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小妹，是个处吧，哥帮你开苞。」

瘦猴也学着宇哥的样子，就要把钱往我胸口塞。

我一把挥开了瘦猴那只捏着钱的手。

「走开！别碰我！」

瘦猴站起身甩了我一个巴掌。

「给你脸不要脸！」

「都在夜场干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小表子！」

这个词像是打开了我心中黑暗处的开关。

我发疯似的红着眼就拿起个酒瓶，往他脑门上敲去。

却在即将给瘦猴开瓢的那一刻，被人劫走了酒瓶。

「出来玩就是为了图个开心，没必要动手。」

「这小妹这么烈，还倒了我一身的酒。」

「人还是我先带走，调教调教。」

宇哥拉起我，搂着我的腰就出了包厢。

直到坐上宇哥的车，我还是颤抖着身体。

「住哪儿？哥送你回家。」

我看着身边和明屿哥一模一样的脸，做着吊儿郎当的表情。

「顾明屿。」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是声声。」

「我可不是何菲菲那个大傻子。」

我虽然坚强，但此时语气中控制不住的带着些哭腔。

2

往日里生活的苦，都漫上心头。

我抱着他，一顿大哭。

「顾明屿，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

「没有你陪我鼓励我帮我，我好累。」

每天为了钱四处奔波，我太累了。

替何菲菲那个小软蛋抗下一切，我太累了。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思绪飞回了三年前。

3

我和顾明屿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他知道我所有的不如意。

「菲菲，你怎么了？」

我抱膝坐在墙角，听到明屿哥的声音才抬起头。

「菲菲，是他又打你了？」

「走，去我家，我帮你涂药。」

我眼神坚定，笑里带着狠劲。

顾明屿搀扶我的手一顿。

「你是。。。声声？」

我垂下眼皮，遮掩住眼中流出的受伤。

不在意的避开顾明屿的手。

「顾明屿，我没事儿。」

「我迟早会帮何菲菲解决那个人渣的。」

顾明屿沉默的看着我。

「声声，你不要乱来，如果你做了错事。」

「菲菲和你，都会付出代价的。」

我牵了牵嘴角。

顾明屿这家伙满脑子就是那个不抗事儿的菲菲。

「我知道了，不过是被揍两下，死不了。」

顾明屿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何声声和何菲菲秘密的人。

我从小就没有爸，我妈被个流氓缠上结了婚。

我是在继父棍棒底下长大的。

这个身体是属于何菲菲的。

但是她那可怜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命运的摧残。

所以我出现了。

这件事，连我妈都不知道。

4

我本能的找到顾明屿，请求庇护。

顾明屿的爸爸是警察，我躲在他家是最安全的。

但是顾明屿不喜欢我。

在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情绪激动的要我离开。

「何声声？」

「你快离开菲菲的身体！」

「不准再上菲菲的身！」

那时的我们还小，我有点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顾明屿！我又不是鬼，只是因为菲菲那个胆小鬼怕疼，所以才推我出来挨打的！」

「我是在保护菲菲！」

顾明屿两只手掐着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疼。

「菲菲，我会保护，不用你！」

我有些难受。

为什么顾明屿对何菲菲那么温柔，那么好，那么有耐心。

但对我那么厌恶。

声声菲菲，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我的出现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后面的无数次。

何菲菲每次被打就装死，派我出来受苦受难。

顾明屿也在一次次我的出现后，接受了事实。

当然，那时大部分时间这具身体还是属于何菲菲的。

「何声声，我查了好多资料。」

「你不是鬼，只是因为菲菲生病了，才有了你。」

「我以后会当医生，治好菲菲的。」

顾明屿，治好了菲菲，我就消失了。

「哦。」

我装作不在意。

我知道他的打算，我也知道他的这些话只能同我说。

因为何菲菲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的明屿哥真是对她好得用心良苦。

为了保护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5

此后他一个学渣，为了能考上医学院拼了命的学习。

「菲菲，这次模考我的分达到医科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了！」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屿哥这么突然的执着于医学专业。

但他这样的好好学习的改变，我也替他开心。

「嗯嗯，加油，我们一起加油。」

顾明屿将我们的考卷放在一起。

「菲菲，你的志愿是哪所大学？」

「念什么专业都好，我只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顾明屿认真的看着我。

「菲菲，我们一定会一起上心仪的大学的。」

高考，我们都发挥的很好。

相约一起去学校填志愿。

明屿哥说得对，我们一定能一起上心仪的大学的。

高考的分数出来了，我们已经半只脚迈进了大学校门。

等我们填了志愿，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能一起走了。

但是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一天。

从继父的毒打开始。

「爸爸，求求你，别打我，我要去学校填志愿。」

我跪在这个从早上衣睁眼开始就饮酒的男人面前。

「填志愿？就你？还想上大学？」

「老子供你上到高中，丫头片子上什么大学。」

「爸爸给你找了个好人家，给的多。」

「你嫁了，你那个病秧子妈也能过两天好日子。」

我恐惧继父嘴里的好人家。

「砰砰砰」的磕着头。

「爸爸，求求你，我上了大学就能赚大钱。」

「我以后也可以让你过好日子的。」

继父一把抓起我的头发。

我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6

「老子等不起。」

继父眯着眼睛看着我，从脸上一寸寸的下移到胸口。

竟伸手探入了我的衣领。

我抓着他的手想要往外拽。

却被他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小表子，跟你妈一个样。」

「小小年纪，大胸脯，大屁股。」

「嫁人前，老子先试试你这个小表子。」

我眼前一黑，头磕在桌子腿上。

再睁眼，我看着将我压在身下，正在解着裤腰带的继父。

忍了这么久，人渣继父只有变本加厉。

妈妈体弱多病，护不住我。

那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摸到地上散落的酒瓶，抓起一个。

继父正在脱去不知多久没洗的汗衫。

我趁着他衣服兜着头，遮挡了视线。

用尽力气，一瓶子砸了下去。

很快汗衫晕出血迹。

继父吃痛，将汗衫又放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拳头和巴掌就落了下来。

很快我就比他破了个洞的脑袋更惨了。

左眼被打了一拳，有些胀痛，视线里都是血蒙蒙的。

被他抓着头发在地上狠狠地砸了两下。

现在头也有些发晕。

「你打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我死了，你就被抓进去，然后枪毙！」

「我跟顾明屿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学校的。」

「我如果迟到太久，他肯定会怀疑。」

「说不定，他现在就带着他爸爸往这里赶了。」

但继父明显是醉得厉害，连顾明屿的爸爸都不管用了。

反而加倍的刺激到他的情绪。

7

我使劲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让我没办法找到目标。

我只能胡乱挥舞着碎片。

本来还动作粗鲁的继父突然没了动作。

整个身子都没了气力的样子，将我压了个结结实实。

我喘着粗气，将人推开。

膝行到角落，抱膝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继父。

饶是我何声声，也怕得发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继父身下的那一滩血都已经凝固。

我家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菲菲！菲菲你在家吗？」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顾明屿，对不起，我食言了。」

「你的菲菲，没办法和你一起上大学了。」

8

再醒来，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看到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的男人。

突然警铃大作，掀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健在。

「别看了。」

「哥哥我还不至于对个睡过去的小姑娘下手。」

「虽然你昨天投怀送抱，我还是很受用的。」

「但是！我叫林宇，不叫明屿，以后可不能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抱着我啦。」

我松了一口气。

「谢谢，宇哥。」

面对这个长得那么像明屿哥的小流氓，我还怪不自在的。

只能搓手搓脚，下了床一步步往大门走。

「我救了你，收留你，就这么走了？」

「我饿了，去，给我弄个早饭。」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和他放荡不羁的表面不同的是冰箱里满满当当。

新鲜的时蔬和水果码放整齐，肉的种类也很多。

这个林宇是个懂生活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我放下心来。

很快两碗面上桌。

我和林宇面对面吃着早餐。

「你才几岁，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不去上学？」

这人真是奇怪，管我这么多干嘛。

搞得我食欲都没了。

我用筷子戳着碗底。

「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都等着我赚了钱才能吃上饭。」

林宇扯了扯嘴角：「不怕我了，还会开玩笑了。」

「呵呵，我是说，我家穷上不起学。」

林宇也不再说话。

吃完早饭，收拾了餐桌，我就离开了。

林宇在我衣服里塞了一沓钱。

「别去夜场干了，来我家当保姆吧。」

「朝九晚五，双休，五万一个月，干得好会涨薪。」

我忙点头答应。

「好的老板，我明天就过来上班。」

这个工作好得让我没办法拒绝。

这么高的工资，我就能应付高利贷了。

9

还能有结余给妈妈充医药费，休息天还能去医院照顾她。

这样一来，宇哥真的是善良的大老板。

我每天早起去菜场挑最新鲜的肉蛋菜。

变着花样给老板准备三餐。

宇哥是个不浪费粮食的人，每次都能将我做的饭菜一扫而空。

见他吃的开心，我也就做得起劲。

「这条鱼是我从一个大妈手里抢来的。」

「我常去的那个摊位，最活蹦乱跳的一条。」

「蒸鱼又香又鲜。」

「不过这是我们南方的吃法，口味清淡。」

「不知道老板你吃不吃得惯。」

林宇夹菜的手一顿，将满口的食物咽了下去。

「吃得惯，以前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现在吃什么都好吃。」

我又给他添了一碗汤。

「我还以为是自己厨艺好，老板才吃得多。」

「说起来，老板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出来混了，不去上学吗？」

林宇放下筷子，接过汤碗。

「杀了人，坐了牢，我这样的烂人还读什么书啊。」

我手一顿，勺子里的汤撒在了手背上。

手背上红了一片。

「啊！」

「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林宇立马起身牵着我的手，就放到水龙头下冲。

又拿了冰袋，医药箱，帮我处理烫伤。

「老板，没事的，这种程度我以前总是。。。」

「算了，我是说，谢谢你。」

「老板，你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

「你不是烂人。」

「就算是真的杀了人，那人肯定是真的坏人。」

林宇却只顾着帮我涂清凉的药膏，没有其他反应。

我看着一张熟悉的脸，做着和当初顾明屿一样的事。

有些分不清昨天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