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晚清的历史后,不论对慈禧持什么态度、作何评价。基本都不会否认这位太后登上政治舞台的几十年里并不糊涂,一直在为维护满清统治、爱新觉罗氏的皇权而努力。
咸丰十一年,因战败而颓废的皇帝(清文宗)驾崩于热河,六岁的载淳登基。眼见皇权要落入以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手中,叶赫那拉氏(慈禧)动员皇后钮祜禄氏(慈安)一起与八大臣争权。
后因孤儿寡母难以和顾命大臣对抗,叶赫那拉氏遂孤注一掷,暗中联系自己的小叔子恭亲王奕訢,谋划了“辛酉政变”。这次政变对叶赫那拉氏来说胜算并不高,而且还得压上自己母子的性命。
政变后,垂帘听政的慈禧并未走上前台执掌清朝大权。对内她依从“嫡庶之别”尊奉慈安正位,别说忤逆皇后,连直接的反对意见都未表达过。给自己的儿子选皇后时,虽然她并不中意阿鲁特氏,但慈安首肯之后,她就再无他意。
对外她也尽量不干预朝政,假手能干的奕訢主持,也支持他推行的“洋务运动”。不能不说那所谓的“同治中兴”,有她的一份功劳。慈禧目的很清晰,希望能帮助她的儿子守好祖宗传下来的基业。
同时她也不忘敲打奕訢,警告他不要觊觎、念想他不该触碰的权力。有清一代,这个权力仅次于多尔衮的亲王,没能像多尔衮那般把持朝政和皇权,除了他个人的性格和能力外,慈禧的防范也是重要原因。
随着同治和慈安的先后崩逝,慈禧成了皇朝无可争辩的当家人。在享受权力的同时,她也破了前任皇帝、皇后们的“禁忌” – 允许各国公使及夫人觐见。
她不会不知道,她的丈夫咸丰帝当年不惜战争,也不同意各国公使驻京和面呈国书;即便战败,在议和时也试图以豁免关税为条件换取英法美等国不驻使京师;呆在承德不愿意返回京师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列强公使迫他接见。
我们现在可能很难理解这种行为,但在咸丰以及当时的权贵朝臣们看来,如果接受外使驻京,同意他们觐见时不三跪九叩,皇帝、皇朝的威严和颜面将荡然无存。
慈禧不但同意光绪频繁接见各国公使,她自己也常接见各国公使夫人。而且慈禧在接见时不仅允许她们只行屈膝礼,而且还颇为礼貌。在她的侍从女官裕德龄眼里,高高在上的太后甚至都有点“卑躬屈膝”。
并没有必要从这一点去指责慈禧,畏洋人如虎。她如果真的怯懦,大可以不接受公使夫人们的觐见请求。慈禧之所以舍弃面子,大搞夫人外交,因为她很清楚大清不是列强的对手,清廷需要与列强缓和关系,而不是继续大搞什么“华夷之别”。
主动接受“屈辱”,是为了守好祖宗留下的基业和皇权。只不过从这个时候开始,“基业和皇权”在她心里既姓爱新觉罗,也姓叶赫那拉。
因此慈禧不再满足于隐身帘后,开始越来越多的直接干预朝政。对于光绪二十一年的“戊戌政变”,虽然目前学界有很多种看法,但是各方都无法否认,贪恋权力是慈禧动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慈禧软禁皇帝后,她也直接走到前台,亲自操控起皇权。而权力的毒,也进一步腐蚀慈禧,让她失去往日的冷静陷入狂乱。
1899年拳民运动开始兴起,次年在慈禧的授意和扶持下,改拳为团,高举“扶清灭洋”的大旗并入京大涨声势,但不能说慈禧是被守旧派忽悠和裹挟,证据就是运动失控的另一个重灾区 -- 山西。
山西虽然地处内陆,但是教会的影响并不比沿海省份低。因为在“丁卯奇荒”(光绪二年末至光绪四年)时,山西巡抚曾国荃比较支持洋教士进入山西参与赈灾。多年的积累让山西的洋教士、本地教民在全国各省都列前茅。
山西巡抚毓贤本人极端仇洋,在山东巡抚任上因支持拳民冲击教会,而被朝廷革职。后被慈禧亲自接见,并将他一手提拔为山西巡抚。所以当时环境下慈禧派他去山西的目的是不言而喻的。
最终毓贤也不负老佛爷所望,在山西不仅扶持拳民灭洋,还亲自参与针对传教士和本地教民的血洗。事后他被清廷列为“庚子国难”的主要责任人之一,能说将他推上位的“老佛爷”没有责任么?
那么问题来了,当时慈禧真的认为清廷加拳民就能打过列强么?
甲午惨败刚过去没多久,清廷赔了近三亿两白银(含赎辽费、利息等),北洋水师也灰飞烟灭。以淮军为代表的旧军基本被打残,而新军的征募、训练因为经费不足进展非常缓慢。
可以说朝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除了口号,还能拿什么去打列强?而且慈禧大概率不相信大师兄们能“刀枪不入、以一当百”,毕竟他们在山东时被袁世凯剿得都没活路了。
所以理智一点的人就不应该选择这个时候去主动跟众列强开战,换句话说这时的慈禧已经没有理智了。
从古无国内乱民横行惨杀而可以治国者,亦未闻一国无故与六七强国一同开衅而可以自全者 … 仰恳皇太后、皇上圣断,念宗社之重、速持定见、勿信妄言,明降谕旨,力剿邪匪、严禁暴军、不准滋事。速安慰各使馆,力言绝无失和之意。
虽然刘坤一、张之洞、李鸿章等南方督抚联名上了具有威胁性的劝谏电报,但是慈禧置若罔闻。
和解和妥协对于此时慈禧是不存在的,守住祖宗基业对她而言也没有了意义。因为权力已让她着了魔,她只有一个念头,洋人要把她的权力全部夺走(扶植光绪)。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就是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搏。
于是......
逃离京师后,慈禧才明白列强并不在乎谁掌控皇朝权力,他们只需要一个稳定的皇朝和朝廷。心中最大的负担和包袱放下后,慈禧也恢复了理智,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不然她不会说“念列邦之见谅,疾愚暴之无知,事后追思,惭愤交集”和“既有悔祸之机,宜颁自责之诏”。没人逼她自责,而且她的自责也没啥意义,列强也不在乎这些虚的。她只是需要自我安慰、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和台阶。
此后她又开始为皇朝的续命而操劳,甚至主持了千年未有的政体改革 -- 君主立宪。只是一切都晚了,她在庚子年挖下的坑已经把满清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