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年焦虑:这个时代,光靠技能和努力已经不能够实现个人价值。
深度学习可能遇到冬天,但人工智能的春天就在前面。
我想让AI做出走心的创作,科学也要迎来文艺复兴。
该如何培养下一代让他们在AI不断渗透的未来游刃有余?
随着AI发展,未来能不能实现意识上传,复制一个人的思维?
AI会为了执行任务,把妨碍它的人杀掉吗?
……
1月6日,未来企业家俱乐部举办的“AI+的显性与隐性机会”私密分享晚宴在京举行,俱乐部发起人财视传媒&未来图灵CEO张刚,联合发起人丰厚资本创始合伙人杨守彬、致远互联董事长徐石、天使投资人曾良,及易观董事长于揚、长城会董事长文厨、蓦然认知创始人戴帅湘、易观执行副总裁杨彬、资深媒体人王涌、洪泰资本控股董事长助理袭祥德、洪泰资本控股战略部总经理姬利、洪泰资本控股战略部资深经理邓景文、场景实验室商务合伙人王铮等资深人士出席晚宴。
包括科幻小说家郝景芳,陈楸帆,科学家、清华大学博导宋森在内的三位主讲嘉宾提出了一些紧密贴合当下,又深切展望未来的观点。
未来图灵在未改变原意的基础上略作删减,整理如下:
▌郝景芳
科幻作家、童行计划创始人、经济研究员
今天(在座)都是专家,很多基本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跳过,我分享一点我对于人工智能局限性的看法、我会在人工智能时代做什么,再从科幻作家的角度做一个简单的预测。
人工智能的局限性
最近我工作的单位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正好在做人工智能时代的就业市场调查,我看到一些印象很深刻的展示。
IBM研究院就给我们看了一段人工智能做的电影预告片,通过大数据学习学完了以后再给它一个新的电影,它就会找出符合规律的镜头自己剪片,再找个人整合一下就做成了电影预告片,总共24个小时。
预告片其实是电影很重要的环节,一般一部电影可能要花一千万做预告片,据说得一个团队做一个月,现在一个人工智能加一个人用24个小时就做出来了,还蛮象样的。
所以我完全相信人工智能未来能够学习各个领域,只要给它足够的数据。
所以周围也有挺多恐慌的声音,我的工作以后会不会被取代?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人工智能未来不能做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首先大家都知道,深度学习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跨界学习。这个问题不能突破,人工智能未来就是很狭窄领域的专家,这就是为什么说人工智能都需要场景,这不仅仅是商业运作的问题。未来需要全景大局观和综合判断的领域会较少受到人工智能的冲击。
另外就是人工智能没有常识。所以它难以理解情景背后的情感因素,比如这个人为什么生气,这些判断都需要人去做。
再有就是人工智能缺少真正人与人之间深刻沟通的能力,人类才有元认知这样高级的思维能力。人工智能不会推己及人,阿尔法狗就算赢了所有人也不会高兴。
我问过一位首席科学家,大家都会关心人工智能以后会不会为了执行任务,把妨碍它的人杀掉?
他说,你知道这个需要多高级的认知能力吗?他首先得意识到它在执行任务,有另外一个人妨碍了他,还得想到说把那个人杀了是好策略,然后再决定把他杀了。这些高级策略,人工智能完全不会有。
人工智能的发展依赖脑科学的研究
我们人很多时候在数据处理上面完全不行,但实际上有很多高级策略。我们有自我认知、自我批评、情感共鸣等等,把所有这些不同的部分统合在一个完整的系统里是很神奇的。
我自己对于人工智能最大的兴趣就在于越理解人工智能,越能够发现我们大脑的神奇。我相信未来如果人工智能再有上台阶式的突破,必须是人类对于大脑如何运作再有上台阶式的突破,这是我对未来科技最向往的一个部分。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人工智能这一轮很大的爆发在于深度学习,深度学习模仿了我们大脑皮层的认知系统,把人脑处理信号的过程用计算机上加以模拟。而人类才有六层神经细胞,人工智能一共有一百多层,那么我们这么弱的大脑,怎么能够学习呢?
这涉及到大脑的记忆方式是和计算机很不一样的,计算机的硬盘是分区的,这一块是今年2月的、这一块是文档……都是静态记忆。
但是人类大脑的记忆不是静态,也没有专门的硬盘,虽然说海马体和长期记忆有关,但是其实大脑是离散记忆,就是当你探测全脑的信号回忆一件事的时候这儿亮,回忆那件事的时候是那儿亮,你回忆时细胞的激发和你经历这件事情的激发是一致的,所以一个细胞可以参与多个事件的回忆,不像计算机,一个地方储存了就不能另做它用。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会有发散式思维,而且大脑记忆是参与记忆,不影响我们的思考,细胞既可以参与记忆,也可以思考。所以人的记忆根本不是静态的,人的记忆就是思考、回想,但是这种机制到底是怎么样的,神经科学家对此也非常不了解。
那么人工智能未来能不能意识上传,复制一个人的思维?我自己其实有一点点怀疑。因为我们的大脑是动态的,机器并不能通过静态扫描获取全部内容。
我会在人工智能时代做什么
我们在做一个儿童教育项目童行计划,就做两件:一个是通识启蒙教育,就是给孩子从小搭建科学、人文、艺术的统一框架,有一个对世界综合性的认识;另外我们做创造性思维,通过线下工作坊的运营,让孩子真正能够把自己的创意落地实施,鼓励他学会如何创造性地思考生活。
现在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开发状态,因为我是科学本科、经济学的博士,也一直在做文学,我把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理解改写成了给孩子的通识教育课。
我自己会想,比如说我们将来的平台也采用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能做什么呢?就是我们做了这几百几千上万节课,人工智能可以帮我们区分,去给孩子做测评,推荐合适的课给孩子,然后给他做分级。人工智能不能做什么呢?你不能给它几千本百科全书,让它编一门课,因为它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缺乏整合这种高度抽象的能力。
一个科幻作家的简单预测
最后我再讲一点点作为科幻小说作者对于未来怎么看。
科幻小说总是会写一些颠覆场面,几十年前的科幻小说里已经预测人们到了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不用嘴吃饭,全都靠营养液,还有预测未来的人大脑袋小身子,每天活在计算机世界里面,全都退化了。
但是我们到今天看,仍然是一日三餐、晚上睡觉、自己用筷子往嘴里夹饭吃,仍然结婚生孩子、自己的孩子自己养,身体也没有萎缩,那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这是因为人性的东西要比所有的这些科技发展还要根深蒂固得多。吃饭是我们人性的一部分,能让我们快乐。这些东西是埋藏在人性本身的东西,是上百万年进化过来的,以后所有的科技,它只能是哪个越能辅助到人的根本人性,就越能够发展。
▌陈楸帆
科幻作家、科技从业者
AI的推广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前面几位老师已经说得很全面深入,我结合我过去一年的切身感受说一下。
因为我自己也投了一家小的AI企业,做的是AI和建筑设计布线、规划相结合,它是想用产品来取代以前需要建筑师花很多时间去做的琐碎、但是价值不是很大的工作。
推出之后在业界引起了特别两级化的反响,很多建筑师会有强烈的反弹,他会觉得你过分强调了参数化的东西,另外就是说,这个东西真的那么强大,以后会威胁到我们在行业里面的地位。很多东西可能就不需要去做了,包括城市规划院、房地产公司、地方政府的规划局。
我觉得AI推广的过程,其实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肯定有许多非技术的因素在里面起到作用。人性肯定是一个,包括整个社会法律、伦理等等,都是需要整体考虑的东西。
所以我认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人机协作的时代。
中青年焦虑:公司人向一种“数字游民”或者自由人转化,其中暗藏机会
在这个时代,郝景芳提得特别好,儿童我们可以从小培养他去怎样适应这个时代,但是对于我们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年纪,就会产生很多焦虑。
有特别大的银行已经开了会,可能要裁掉很多人,像这种离数据特别近,特别容易被结构化的岗位,工作人员就会特别紧张。
所以过去一年,我身边有一些人辞职了,包括了一个哈佛的、两个清华的,他们原来都是在特别好的公司,都是比较中层的骨干。
其实我特别有感受就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径,开始打造个人品牌,去发挥自己的一些兴趣,幼教、写作、画画等等,他会去往爱好、更加创造性的方向走。
我觉得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公司人向一种“数字游民”或者自由人转化,他觉得在公司这种架构里面,已经无法承载他的价值,需要另外一种东西,跨界也好、斜杠也好,来自我实现。
这有可能是一个机会,因为对于这群人来说,你需要给他一个新的平台、新的服务,甚至让他去发掘自己的兴趣,怎么把这个兴趣发展成另外一层身份。这样我可以从公司人的决策,转变到自由人的决策,从里面获得所需的经济收益、个人品牌的树立及传播。
接下来就不光是我们这一群80后、70后,甚至90后、95后,他们很多人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有意识地在做这件事,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
这和AI崛起有一个相互关联的关系,它肯定是随着事情的两个面,有非常多的机会潜藏在里面。
这个时代,光靠技能和努力已经不能够实现个人价值
我们也经常讨论,比如说你应该怎样更好地发挥你本来的爱好或者专长,而不是一些技能型的东西。
因为技能在这个时代很容易过时,比如我们以前上学学的计算机语言到现在已经换了多少代。包括诺基亚下岗的工程师,他只会用诺基亚平台上的专用语言,下岗之后就需要重新学习新的语言。
技能在这个时代,它的用处已经不是靠努力能够实现个人价值,相反你应该往内去挖掘更贴近你自己个人特质的一些东西,而这种特质可能不是所有的外在,公司、学校、职业的标签能够替你做决定的,所以这个时代需要一些新的东西。
但是这个东西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想得特别清楚,但是景芳的方向肯定会给下一代带来特别好的探索,我们上一代所强调的一切可能在那个时代都是错的。
有一个铁饭碗,一技傍身走天下,我觉得在那个时代也许不需要了,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并且能够持续去把这个兴趣磨炼到一个极致的水平,这种兴趣的极致是无法替代且不可复制的。
在人机协作的时代,每个人都要重新思考,自己在社会这个组织架构里所能够给予的价值,这是一个价值重估的时代。
刚才您说的进化我特别赞同,进化到现在的动物,不是最强壮的、跑得最快的,也不是最聪明的,而是适应能力最强的。他们能够不断地随环境去变化,迅速改变自己的生存策略,在这个时代不要去执着于某项东西,而是要回归内心,我觉得是最重要的。
因为我自己也在做非常多的东西,包括一个快速生产内容的虚拟拍摄的一套软硬结合平台,上半年我会自己做导演、编剧制作一个短片,纯CG的科幻内容,希望这个平台出来能够给很多人启发,甚至可以变成一个工具,可以很方便、快捷、低成本地帮助人来讲述自己心中的故事,而不是像以往,需要拿着剧本,找投资人、找渠道才能做。我希望2018年能把这件事情做成。
▌宋森
清华大学医学院生物医学工程系、清华类脑研究中心及麦戈文脑研究中心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非常高兴有机会和大家分享,我个人最大的理想有两个:我从小就想实现通用人工智能;把中国的文化以一种创造性的方式复兴。
后面这个梦想是我到了波士顿以后,学习了很多年西方文化,就觉得中国文化要复兴的话,必须与西方文化创造性地结合,所以刚才听到科学的文艺复兴我觉得很激动。
10岁结缘人工智能
言归正传,我和人工智能结缘主要是10岁的时候去长沙少年宫,正好有一个教授去少年宫上课,他可以教我计算机知识,那个时候我就对人工智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正好是上一波人工智能热潮的尾声。
从那以后我的志向很明确了。当我18岁真正到波士顿的时候,那个教授已经退休了,他是有趣又不拘一格的人,会拿望远镜观察群众在干什么,让人觉得像一个机器人,但是他也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很有意思。
那个时候上一波人工智能热潮已经破灭了,大家都处在迷茫期,这时候必须要向未来看齐,我就决定主动去学习神经科学。
后来发现这个东西越走越弯,弯了很多年,但现在我发现这些都汇到一起,为什么?
我那些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是2001年发表的,非常幸运到2010年,大家找到能够从硬件模式上模拟这种趋势的发展,大家觉得我文中提到的学习法则加上物质可能会构成下一代的基础。
就像当年图灵发展的五个技能,他等了三四十年都没有等到,发现电子管和晶体管能够真正做成硬件。所以这是为什么清华有类脑计算中心,基于这个做下一代计算机的整个架构,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我跟的博士后导师,他爸爸是一个哲学家,跟他读了博士后以后我就找不到工作了,第一个理想就放到一边,我就干第二个理想,在波士顿组织一个世界经典图书小组,都是哈佛的博士,我当时想出了也是有点科幻的想法。
实现共产主义的三部曲。第一步就是用人工智能替代重复性工作,把人解放出来。
第二步其实是我在清华开始做的工作,我想把人的情感和动机弄清楚,就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有点渊源是我后来发现马斯诺是我博士那个大学的心理系创始人。
第三步,怎么样能够既实现自己的价值,同时和其他人做一些有意义的交流。我当时就想了,后来觉得实在不行,然后我2010年回到清华大学,我想分享的就是清华这一次。
深度学习可能遇到冬天,但人工智能的春天就在前面
三个星期前,清华成立了两个面向未来的实验室:脑与智能实验室、未来实验室。
张钹老师是清华的人工智能院士,他在上面做了报告我觉得说的非常好,他说在某种意义上,深度学习在应用上还有很多路可走,但是已经看到局限性了,这是一个好事,也许现在人工智能科学的春天就到了。
就是我们真正理解什么是智能,这也许是我们通用研究的一个主要目的,这个只是黎明,还不到春天。
他也提到现在的深度学习不好,但是研究的几个方面。第一个方面就是举一反三的能力是属于人的,怎么让人工智能也能够透过表面现象看到本质;第二种是自主学习的能力,就是不需要去这个通过数据手把手地教;第三个就是数据和知识的结合,知识也可能是人工智能。
我觉得他提出来这三点非常重要,那第一个,当然很多的目标就是要做通用的模式,除了这个我们也有很多布局,我们有很大一块是做人机交互的能力,怎么让人和机器同时进化;另外一块我们用工程的手段解决前沿问题,我们尤其感兴趣的是情感、社会和扩展的问题;另外我们还想建立一个叫做神经美学的实验室,就是我在这方面,最近几年也做了小的探索。
一些兴趣:让AI做走心的创作、VR实验室、中国的DeepMind
我碰到一个作曲家朋友,他开了一个公司叫东方文艺复兴,我一听这个公司的名字说我要和你合作,我们想探索,就是说现在这个人工智能作曲提了很多,但是也是不走心的。我野心也大,不是光把他的技能重复下来,而是能把他脑子里情感的部分,加上我最近也做了很多的情感模型研究结合起来,真正做出感人的作品。
另外我们也很感兴趣能不能把这个技术,根据你现在的情感状态配制好的音乐。音乐可以起引导、教育甚至心理治疗的作用,比如说辅助治疗抑郁症或者亚健康,这是我个人现在很感兴趣的东西。
另外一个,在创业方面,医疗仍然有很大的市场,但是医疗现在碰到很大的问题,可能需要政府深入的介入。
第二个兴趣就是我一个朋友提到,他觉得下一个真的大爆发点是服务。比如VR(虚拟现实)就是服务技术很不走心,大家玩两下就没有了。我们实验室准备建VR的实验室,里面有一个虚拟体验,当然也有人在里面可以互动,就是通过脑电波看两个人有没有心灵的连接。另外,希望它就是一个虚拟体的存在,其他人也是以虚拟体的形式存在,你分不清是人还是机器人,那就是真正的成功了,这就是我们想做的工作。
我们曾经自己有一个梦想在里面,就是能不能在中国做出一个DeepMind,我其实一直在思考,在中国怎么做?
比如说我前几年成立了一个公司,有一个口号叫做“让机器人善解人意”,我们也是在探索在中国怎么有这样的机构。陈楸帆刚才提到很多自由人,我们能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做一些事,我觉得还是比较伟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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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付于洋
编辑:Cort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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