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烟与猪头

想成为品酒师 2024-03-01 10:40:36

请不要把我当成“标题党”,因为岳父的故事实在太多了,这篇短文只是岳父丰富多彩的生活中的一个片段,因为后面还会有一系列的岳父的精彩故事呈现在您的面前,所以此文的标题没有用“岳父”二字。

岳父今年八十二岁了,身体还很壮实,还能骑着个电动三轮车赶集。岳母走了以后,我们都想把他接到城里来,他却死活不肯。说是现在自己还能照顾自己,再说去了也没人跟他聊天,又寂寞,又不习惯,抽烟还得出去抽,烦人。我们想想也是,就由他去了,只是我爱人和小妹隔三差五回家看望他。岳父一生有两个喜好,一个是抽烟,一个是吃猪头肉。

岳父抽了一辈子烟。岳父一般不抽“烟卷”,我们给他买的香烟他都放在抽屉里。他喜欢抽旱烟,因为旱烟的“劲”大。只有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岳父怕呛着我们,才抽“烟卷”。抽着不过瘾,就出去抽他的旱烟,过完了瘾,再回来。

岳父喜欢吃猪头肉,也就是烧肉,一辈子就好这口,一直吃不腻。至于海鲜什么的他都吃的很少,所以我们就到处打听那里的猪头肉煮的好,每次回家就会给他买上二斤。买的次数多了,岳父就说吃够了,下次不要买了。我们知道岳父痛钱,还是一如既往的买,看见岳父吃起来还是那么香,一点不像吃腻了的样子

岳父是个很要强的人,虽然我们和小妹经济条件都还可以,让他和岳母衣食无忧,那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两个老人一直不愿花我们的钱,两人一直种着好几亩地。前些年还常年养着一头母牛。养牛的目的一是可以往家拉庄稼,二是每年还能下个小牛犊,把小牛犊养的差不多大了就卖掉,也能卖个几千块钱。

农闲的时候,岳父还要跟着同村的人到城里干点绿化活,岳母就去割牛草。按说岳父这个年龄人家是不敢要的,可岳父一是在村里“辈分高”,说话“硬”,二是“人缘”好,小老板就冒着风险帮他瞒着。

其实干绿化这个活,里面还是有很多“藏掖”的,一般是按人头发钱,干多干少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岳父去了,人家基本上也不用他干活,按岳父的话说,也就是跟着去玩,去见见世面。

因为工地上中午不管饭,每天早晨,岳母就给岳父准备好午餐。午饭一般是两个包子外加一个咸鸭蛋,平时岳父喜欢喝两盅,还得装着一个“小二锅头”,“小二锅头”是二两的,岳父两天一个。干绿化是车接车送,岳父还得享受坐在驾驶室里的待遇,岳父惬意的很。就这么悠哉悠哉的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七八十块钱。

起初,我们都坚决反对岳父去干绿化。主要是担心岳父的身体,毕竟是快八十岁的老人了,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不容易。再说吃完中午饭也没个休息的地方,天暖和的时候,找个树底,铺上随身带着的一块篷布,躺个个把钟头。天冷的时候,就到处遛遛弯,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再就是我们也不缺那个钱,让外界怎么看待我们这些当儿女的,觉得在人前特没面子,抬不起头来。可岳父就这犟脾气,死活不听,我们也拿他没辙,只能由他去了。

今年六月,岳母因心梗突然去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岳父的打击很大。把岳母送走了以后,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岳父总算把母牛卖了,地也卖出去不少,只留下几块离家近的小地。岳父说,一下子都下去了会“没抓没捞”的,不适应,我们也答应了,无非农忙的时候回来帮帮他。

前些日子岳父过生日,饭后,岳父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铁盒放到炕上,把小铁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存单,对我们说:“这是我和您娘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这些日子我就心思着,如果有一天我跟您娘那样突然走了怎么办?”说着,岳父把存单递到我手里,我数了数,一共十二张,总共有十五万。没想到两位老人平时省吃俭用攒下这么多钱,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岳父接着说:“我是想趁着还在,把这事跟你们交代一下,这个钱你姐俩一人一半先放着。到时候能用到我身上就用,如果我和您娘一样两眼一闭说走就走了,你们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想想岳父说的也有道理,我爱人和小妹就把这钱暂时收下了。

今年过年,我们想让岳父来我们家过年。岳父死活不肯,对我们说:“到你们家过年,家里的老爷老妈回来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好好跟您娘过年就行了”。

老爷老妈吃什么喝什么我们管不了,岳父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得管。既然岳父不来我们这里过年,就得给他准备“年货”。问岳父愿意吃什么,岳父说:“吃什么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你们买的东西花了好钱,我也吃不惯”。

“那就还给你买猪头肉吧”我爱人说:“再买点海鲜什么的”。

岳父一听连连摆手:“什么也不用你们买,我早就想好了,年前,我就去赶个年集,听说今年的猪头不算贵,才七块一斤,买个猪头回来煮煮,再相当着买点别的我喜欢吃的就行了”我们知道岳父的脾气,心说由着他去吧。

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年集的前一天晚上,我爱人看天气预报说是明天有大雪,怕岳父赶集出事故,第二天早晨给岳父打电话,谎称是已经给他买了猪头,要给他送回去。岳父一听就火了,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吼道:“说不用你买说不用你买,你偏买,买了我也不要,要么退回去,要么你就扔了,反正别回来!”顿了顿,像发最后通牒似的对我爱人吼道:“今天这集我是赶定了”。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爱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是怕今天有雪,爹去赶集出事啊,这临年靠近的”。

好在那天天气预报不准,天空只是飘着点清雪,没有下大的。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我爱人迫不及待的给岳父拨通了电话。岳父已经没有了早晨的火气,变得跟平常一样平静。父女俩聊了一会家常之后,我爱人问岳父买了个几斤的猪头,没买个大一点的,还够吃。谁知岳父说出来的话让我们大跌眼镜。

岳父在电话里说,猪头没买,买了二百块钱的旱烟。我们一听,头顿时大了。问他为什么,岳父在电话里告诉我们,原来觉着猪头七块钱一斤便宜,没想到一问,九块钱一斤,一个猪头得一百多块钱,不合适,所以就没买,就割了五斤肥肉,吃肉合适。最后说,现在的旱烟最便宜,所以就买了二百块钱的旱烟。这二百块钱的烟够下年抽一年,下年就不用买烟了。

我的这个岳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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