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在异国落地，手机就传来邮箱的提示音。

天啦！

三十多封辞职邮件，其中还有不少肱骨重臣。

两天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我拨通了助理小秦的电话询问原因。

“陶总，他们都嫌今年的年终奖太少。”

年终奖太少？

我走之前明明给副总留了200万，只比往年更多，为什么会少？

1

挂掉电话，我也没了游玩度假的兴致，匆匆买了回国的机票。

辛苦了一年，本想在年底犒劳一下自己，谁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两天前，我为了让员工玩得自在开心，我把最后的年会留给了副总蔡欣主持。

而我安排好公司的事宜后，独自坐上了飞机去往异国他乡。

一是去考察几个蔡欣给我介绍的项目，二是想彻底放松一下，过几天悠闲的日子。

可我清闲没躲上，又来了这一堆烂摊子。

我就搞不明白了，临走前我明明给银行约好了提200万现金。

也给财务部经理翠薇安排好了让她去提款。

为什么会出现纰漏呢？

我扶额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我公司规模并不大，上上下下只有一百来号人。

有很多元老是跟着我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的。

说实话，我很珍惜跟他们的情分。

而且这么多年我也不曾亏待过他们，他们也不曾跟我斤斤计较。

更不可能出现这种集体辞职的事件。

众所周知，今年实体不好做。

我公司的利润比往年也缩减了一半。

但我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公司要长远发展，员工才是核心。

所以年会中那个重要环节，分发年终奖的节目，每次我都办得轰轰烈烈。

只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开开心心地过年。

今年也不例外！

因为今年平常奖金少，我还特意在往年年终奖的基数上提高了一个档位。

就是让他们明白我看到了他们一年的辛苦付出。

不管他们为我创造了多少经济价值，我都诚意满满。

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情况呢？

我认真翻阅着邮箱里的邮件，几乎都是跟了我好多年的人。

我估计事情远远不是年终奖太少了这么简单。

我闭上眼睛，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引起他们的共愤。

2

飞机落地，我没有给蔡欣打电话，而是自己叫了一辆车前往公司。

公司没有往日的热闹，除了几个底层员工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就只有小秦在工位上等我。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小秦进来说话。

小秦也不似平日那样胆大心细，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很是不习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的语气有些焦躁。

“今年年会没有发年终奖的环节。”小秦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心“咚咚”狂跳了两下。

怎么可能？

我明明安排好了一切才离开的。

我似乎明白了大家不高兴的原因，打破了老员工的惯例。

为了给大家制造惊喜，发多少年终奖，除了蔡欣和翠薇知道，包括小秦我都没说过。

但事情的发展跟我的安排不符，我是留了足够的钱让他们活跃气氛的。

“为什么？”我只能不解地问道。

“蔡总说今年效益不好，是你取消了这个环节，年终奖只是一点心意，会发到每个人的工资卡上。”

听到这话，我大跌眼镜。

蔡欣为什么要擅改我的意思？

她是嫌发现金麻烦？还是嫌浪费时间？

我开始为自己把年会交给蔡欣而懊恼，毕竟她不懂员工对年会的感情。

“那你们发了多少钱？”我耐着性子问道。

“我的卡里多了一千块钱。蔡总说了不管每个人收到多少，都是陶总的心意，不许打听不许传播，如果让她知道，严惩不贷！”

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千块钱？我今年给你们每人准备了2万块钱，还有一部分是用来抽奖和奖励优秀员工的。”

我不明白蔡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倒是把我给她的权力用到了极致。

小秦听到我的话，她惊得嘴巴都变成了“O”型。

往年都是每人1万，今年行情不好，为了鼓励员工，我每人多加了1倍，就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惊喜。

我都想象过他们拿到年终奖的表情是如何的开心，没想到弄巧成拙。

而且抽奖环节和奖励环节是年会的高潮，是一年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刻，我怎么会取消？

小秦以为我不相信她，她赶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手机银行让我查看收款记录。

居然是从财务经理翠薇的私人账号上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我更加莫名其妙。

既然转账为什么不走公司账号要走她的私人账号呢？

我来不及细细思索这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这些要辞职的人。

我把给我发过辞职邮件的人，整理成名单交给了小秦，吩咐道：

“小秦，通知这些人来公司开紧急会议。”

3

在等待的间隙，我分别给蔡欣和翠薇打了电话。

我希望事先跟她们沟通一下，听听她们的解释，可两人的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

要辞职的员工陆陆续续地到了。

最早跟我一起打拼的杨洋和张俊见到我坐在办公室，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们一起吃过的苦数都数不清，是从来没有想过分开的“铁三角”，现在他们居然给我发了辞职信。

我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杨洋却怒气冲冲地质问：“陶玥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司效益不好，你可以跟大家当面说，你为什么连年会都不出席？还擅自把咱们定好的分年终奖的环节取消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洋的话，张俊，把他的手机扔到了我跟前。

阴阳怪气地说：“陶玥儿，现在公司做大了，咱们三个人定的规矩你可以改，但你让财务给我们转1000块钱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张俊手机上跟小秦一模一样的转账方式，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一年到头，该忙的都忙了，谁在乎你这1000块钱？有困难你明说，你这么做是在打我们的脸好吧！”

张俊越说越生气，跷着二郎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我。

带着一种“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饶不了你”的表情。

杨洋也双手环抱在胸口，等着我给他们解释。

杨洋和张俊是最早和我一起创业打天下的人。

那时，公司刚刚起步，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我钱不多，没有客户积累，是他俩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帮衬我。

张俊负责技术，杨洋负责销售，我负责全盘管理，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积累，壮大。

我能有今天，跟他们的付出有很大的关系。

我还记得公司刚成立时的第一个年末，我给不了他们高额的奖金，也请不起他们去最好的酒店。

我就把他们请到了家里，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拿出了公司所有的现金，开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年会。

那时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一边吃一边回忆这一年的事情，说到谁的功劳，就抽出几张现金作为奖励。

不娇柔，不做作，也不嫌弃钱少。

一晚上我们三个人喝得七荤八素，所有的现金也都被我们瓜分完了，但是我们真的很开心。

从此我们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每年年会拿出来一部分现金奖励公司员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图开心。

公司越做越大，开年会的人越来越多，但这些年我一直秉承这个原则，再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可是，这次……

我可以想象和理解他们的愤怒。

4

我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把杨洋拉到沙发上坐下。

半撒娇半委屈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怎么能轻易写辞职信要离我而去？”

我们三个人年龄相仿，几年下来早已处成了朋友。

明面上是雇佣关系，实际上感情都很亲厚。

“那还不是你玩失踪，年会都不出席，还用这么低级俗套的方法打发我们，我们能不辞职吗？”

杨洋是女生，感情比较细腻，她感受到了我言语中的失落。

说出来的话虽然是指责，但语气友善多了。

“我不参加年会，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我说我给蔡欣留了200万发年终奖，你们信吗？”

这下轮到他俩惊讶了。

“可是公司上下都在传，你因为发不出年终奖，不好意思出席年会，直接躲起来了。”张俊心直口快地说道。

“而且我俩给你打电话，打了一晚上都打不通，你没躲起来，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杨洋气鼓鼓地补充。

天啦！这也太巧了！

公司有这样的传言，而我刚好在飞机上。

他们找不到我，自然就脑补了我不参加年会，取消年终奖节目的原因。

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解释：

“第一，我没躲起来，电话关机是因为我在飞机上。我去国外除了散心还有蔡欣给我推荐了几个项目，准备去考察一下。

“第二，我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把员工团结到一起，是我一直在做的。我给蔡欣留了200万，主要是给大家一个惊喜，想让大家开开心心地过年。”

他俩了解我，自然也相信我。

张俊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说道：“肯定是蔡欣在其中做了手脚！我就跟你说过，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那么相信她，非要给她什么副总。”

蔡欣是我大学同学，早些年出国留学，后来留在国外。

今年回国发展，我就把她聘到了我公司当副总，是想利用她海外的经历，把公司带着再上一个台阶。

这一年她确实也给过我不少好的建议，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愿意把她想得那么坏，毕竟这中间还有翠薇。

“她应该不会这样做，你们先帮我安抚好要离职的员工，钱的事情等我联系上蔡欣和翠薇再说。”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们三人沉默地往会议室走去。

5

会议室的气氛很沉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悦的表情，见了我也没有昔日的尊重。

看来这次真的伤了他们的心。

我扫视了一圈，三十多个人，最短的也跟了我三年，都不是因为钱少会辞职的人。

我还在酝酿着措辞，怎么跟他们解释年会和年终奖的事情。

毕竟我和这些员工之间还达不到张俊和杨洋的那种信任。

谁知我还没说话，他们就把我的欲言又止理解成了难以开口。

其中有人开始发难：“既然公司这么难，你也没必要挽留我们，痛痛快快把字签了就行。”

此话一出，大家立即附和。

“就是，今年看着也挣了不少钱，发个年终奖这么抠门，我还没见过这么小气的老板。”

“我们也不是难缠的人，如果老板有个态度，少几千块钱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你连年会都不敢露面。”

“这公司也就日暮西山了，签字吧，我们走了，你正好少发点工资。”

“大过年的，你把我们叫来干什么？辞职信给你们发了，按照流程给我们清算工资就好，如果没什么事，就别耽误我找下一份工作。”

市场部的小郭年轻气盛，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

他一带头，众人齐齐跟上，哗啦哗啦往外走。

我跑过去阻拦，却被几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推搡到一边，直接撞到了墙上。

后背传来的疼痛，让我眼眶里噙满了眼泪。

此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平日里他们尊重我，只是我是他们的老板。

如果他们离职了，我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自然也无需尊重。

可是他们不能走呀！

年后还有几个大项目，如果有三分之一的员工离职，公司根本运转不了。

因为我的失误，造成了他们对我有误解。

现在就算他们要走，我也必须跟他们解释清楚。

至于信不信，走不走，那是他们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顾不上疼痛，再次追了上去。

这时，身后却传来“哐啷”一声脆响，所有的脚步齐刷刷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