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1月,哈菲兹·阿萨德发起“纠正运动”,执掌叙利亚大权,由此建立起阿萨德政权对叙利亚五十余年的统治。哈菲兹掌权后,一面利用个人威望,另一面扩张军政国家强力机关,严厉打压国内的反对派,建立起一套相对稳固的体制,从而暂时结束了1946年以来叙利亚政局派系斗争、内讧频繁的形势。
由于出身于行伍,哈菲兹深知“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掌权后,他首先大力扩充军队,通过加强与苏联的军事关系,购买大量武器,广泛征兵,大大加强了叙利亚的军力。到80年代后期,叙利亚常备军规模达到40.4万,预备役兵力达到27.25万,准军事力量达到1.3万,装备有4050辆坦克、2350辆步兵战车、2400门火炮,等等,是中东地区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
同时在哈菲兹执政时期,由于国家政局相对稳定,叙利亚经济也取得一定程度的发展。到1983年,叙利亚GDP达175.9亿美元,人均产值达1788美元,至少从纸面数据上看,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而到80~90年代之交,叙利亚阿萨德政权达到国力巅峰,军队实力不俗、经济逐步增长,可以说是个中等实力的地区强国。
那么,叙利亚是如何打烂一手好牌,由昔日中等强国沦为今日战乱穷国的呢?其实归根到底,可以概括为一个原因:世俗政府基础脆弱。
第一,叙利亚体制,是典型的“少数派统治多数派”阿萨德家族出身阿拉维派,阿拉维派是伊斯兰教什叶派的小分支,仅占叙利亚总人口的12%左右。该教派除却遵循什叶派基本教义,也保留了大量对日、月、星辰崇拜的残余,因此长期被“正统”伊斯兰教视为“异端”。阿萨德家族的阿拉维派身份,注定了他们是叙利亚社会中的“少数派”:人数寡少、根基较弱、基本盘很小,且受到多数逊尼派的敌视。
所以在执政后,哈菲兹·阿萨德为巩固政权,只能采取“削弱多数派利益”的措施:将权力集中给阿萨德家族和阿拉维派,扩大叙利亚复兴党规模,形成“阿萨德家族-阿拉维派-复兴党”为架构的威权体制,将军事政治大权尽可能集中于一党、一派、一人之手。同时,为了遏制逊尼派宗教势力的抬头,哈菲兹必须推行世俗化政策,以保障国家的稳定。
第二,“少数派统治多数派”,注定根基不牢诚然,哈菲兹·阿萨德本人威望较高、手段强硬。所以在他执政时,叙利亚有能力压制国内的民族教派矛盾,维持一定程度的稳定统一。但是,这种稳定,特别依赖执政者的个人能力,很难形成成熟的政治运作体制。并且,阿萨德通常采取的措施,就是不断扩大军政强力机关的规模。譬如作为基本盘的复兴党,其成员数在1974年为16.3万,到1992年就达到100万,急剧膨胀。
然而,伴随着军政队伍扩大,所消耗的供养成本也水涨船高。到90年代初期,叙利亚公职人员占劳动人口的20%,军费超过国家预算的30%,这等沉重的供养压力,超出了叙利亚可承受的水平。雪上加霜的是,90年代中后期,由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叙利亚经济发展陷入停滞阶段,大批国营公司破产,物价飞涨,通货膨胀,政权逐渐缺钱缺粮,供养不起膨胀的军政集团。
第三,国家越穷,宗教势力越抬头,恶性循环2000年,哈菲兹溘然长逝,其子巴沙尔继任执政。巴沙尔缺乏其父的强力手段和统筹能力,在执掌政权的事情上比较稚嫩。而与此同时,经济衰退和日渐高升的贫困率,都在削弱阿萨德政权的基本盘。在日趋贫困的格局下,原教旨宗教势力往往比世俗政府更有动员力,更容易吸纳群众基础。此消彼长,宗教反对派逐渐取得对阿萨德政权的优势。
在叙利亚国内日趋严峻的情况下,西方国家也在不断“煽风点火”,频繁以“侵犯人权”、“殖民黎巴嫩”为借口,对叙利亚进行制裁与打压,让叙利亚经济更加难以为继。到2011年,伴随着“阿拉伯之春”的浪潮,叙利亚国内各种矛盾集中爆发,酿成长达十多年的内战。而内战造成的混乱与穷困,又滋生了更多的原教旨武装势力,不断削弱世俗政府的基础,让阿萨德政权越来越弱。
最终在2024年12月,在土耳其等国扶持的宗教反对派的进攻下, 阿萨德政权正式垮台。但阿萨德政权的结束,也不意味着和平在叙利亚降临。与之相反,内部各种武装势力的矛盾纠葛,外加俄罗斯、伊朗、土耳其、以色列等国的搅合,不排除会让叙内战形势更加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