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王忠喜，编辑：拾点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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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我当兵四年，即将面临退伍，恰好当时克拉玛依油田要人，我们这批退伍军人，可以直接军转工到油田工作。

这对于我们这些农村兵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事实上也是如此。

当时我好几个战友都选择去了油田，虽说前期也历经了很多困难，但他们最后都熬出了头，甚至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而我当时也准备去油田工作，可之后家里的一封来信，让我毅然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回到了老家。

虽我也因此，人生走向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方向，可如今回想起来我却并不后悔。

我是1974年底，从河北入伍来到新疆某驻地。刚到部队，很难适应，春寒料峭，当时新疆的天气还还是很寒冷的。

训练时，睫毛上结成细细的冰线，只要眨巴眼，都能听到冰线相撞的声音。

但恶劣的天气，没有阻挡住我们训练的热忱，我们怀着满腔的热忱，照样扛枪，步伐一致，精神依旧抖擞，歌声依旧嘹亮。

自此，也开启了我四年的军旅生涯。

在这四年军旅生涯里，虽说条件也比较艰苦，但过得很充实，唯一遗憾的是，最终未能提干留队。但我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入伍第三年，靠着实干入了党。

1978年，我的军旅生涯走到了尽头，可就在退伍之际，克拉依玛油田来部队招人，我们这批退伍军人如果选择去了，可直接军转工，这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

可就在我打定主意留在新疆工作时，却收到了母亲托人寄来一封信，说是父亲病倒了，时常念叨我，让我尽快回家。

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内心沉重不已，而父亲那伟大的形象也慢慢浮现在了我脑海里......

父亲的前半生是极其坎坷的，可即便如此，他心里总是装着身边的人，很少想过自己。

我奶奶曾和我说过关于父亲小时候的事情。

父亲小时候家里很穷，兄弟姐妹多，根本养不活，于是年仅6岁的父亲，就过继给了一直没有子嗣的大爷。

然而大爷年轻时，脾气暴躁，嗜酒如命，一喝酒就会耍酒疯。父亲为此没少受苦，所幸奶奶对他很疼爱，但奶奶在大爷面前也是弱小的存在。大爷也常对奶奶动气，怨恨她生不出儿子，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可想而知，父亲这一路走来，心里该受了多少委屈。可父亲自小却很懂事，不仅帮助家里干家务，而且受了委屈从来都不对外人说。

有一次，大爷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后喝了半斤白干，然后在家耍起了酒疯。

结果，我父亲那天正好出去干活回来晚了，结果又成了大爷的出气筒，大爷不问青红皂白，嘟囔道：“要是不想回这个家，干脆以后就别回了！”

说罢，刚进门的父亲，就被大爷一脚踹出门外，然后把门给拴上了。

奶奶听到了动静，跑去开门，结果挨了一通骂，奶奶也不敢开门。那时，父亲也就才20来岁，就这样蹲在外面，靠着墙睡了一晚。

可大爷还未消气，第二天一早，又让父亲下地干活，最后硬是把父亲累倒在地，这才罢休。

可父亲从未有过什么怨言，直至他后来成家也是如此，不仅没有抱怨过什么，还对爷爷奶奶很好。

晚年时，大爷因脑中风躺在了床上，奶奶年岁大了，母亲又要带孩子，照顾大爷的担子都落在了父亲身上。父亲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顾大爷，经常累得直不起腰来。可他自始至终从未抱怨过一个字。

而且，父亲常对我们说，大爷这一辈子也不容易，没有孩子，脾气不好也是能理解的。但不管怎么样，他养育你们的父亲，这才有了你们，才有了这个家，你们也要对爷爷好。

事实上，父亲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自我记事起，家里的生活就过得很拮据。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在一年，遭遇大灾，庄稼颗粒无收，那个春节差点饺子都没吃上。

在我们那，过大年吃饺子，是祖传习俗。故而，儿时也就盼着过年，因为那会我们家都会包上三大盖帘，一直吃到“破五”。

可这一年因为庄稼颗粒无收，过年吃饺子成了难题。最后还是母亲硬着头皮到大姑家借了些面，然后掺上家里之前用玉米高粱磨得粉，和面、擀成了饺子皮。

没有馅，就剁一些干野菜放点猪油炒炒，这样才吃上了饺子。

可即便日子过得这样苦，父亲也还是想着大爷和奶奶，宁愿自己挨饿、吃糠咽菜，也要让他们先吃饱。

爷爷奶奶这辈子虽说无儿无女，但我父亲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最后也是安详度过了晚年。

故而，有这样一个父亲，虽说日子过得艰难一些，但是温馨的，而且父亲对我们兄妹也很疼爱。

小时候，过年放鞭炮是童年最快乐的事。每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我和弟弟就兴致冲冲的跑到父亲面前，缠着他，让赶集买鞭炮。

即便家里很穷，但父亲都会尽量满足我们。想方设法给我们买上几挂响炮。

我记得有一次，我把弟弟响炮偷偷放完了，弟弟没得玩了，就哭哭唧唧找到父亲，可父亲并没有骂我。

第二天一早，父亲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晌午带回来一挂鞭。后来才得知，父亲起早是去给卖鞭的小贩当苦力，挣来了一挂鞭。

这事我一直记着，也深深温暖着我的童年。

父亲虽然普通，但他却像一束光一样，一直温暖着我们，也为我们照亮着前行的路。

后来到了读书的年纪，有人说读书还不如去大队挣工分，可父亲却坚持送我读书，用他的话说：肚子里有墨水，以后才不会挨饿！

而我读书也很努力，最终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读书期间没有增加家里负担，靠着学校的助学金并在1973年读完了高中。

说起我参军，其实也是因为有父亲的支持。

高中毕业后，由于当时高考还未恢复，我最终回到了大队挣工分帮助减轻家里负担。可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一天也做不了几个工分，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家里的问题。

1974年年底，我决定去参军，想通过这条路来让家人过上好的日子。

可父亲由于常年劳累，积劳成疾，身体状况不好，当时弟弟妹妹也开始后上学了，母亲考虑到家里需要个人照应，不想我去参军。

结果父亲却很支持我去参军，他说场院里遛不出好马来，到部队捶打捶打是好事，不要阻碍孩子的发展。

至此，妈妈没了言语。

之后我顺利通过了体检、政审和家访，这才如愿应征入伍。

想到此，我自责不已，因为一直到临走时，母亲似乎有话要和我说，可看到父亲在又止住了，我想，当时母亲还是想我留在家里，好有个照应吧。

父亲为了让我放心去参军，拍了拍自己胸脯说：“我身体硬朗着呢，不要担心家里，到了部队好好干，要是能在部队入个党，爹做梦都会笑醒。”

就这样，我来到了部队，我每月会省下个四五元，寄回家，并且隔三差五就往家写信，询问父亲的情况，可得到回信总是说很好，让我不要担心。

原来，父亲为了操持这个家，加之经常要干重活，原本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几年更加重了病情。可父亲一直嘱咐全家人，不要让我知道，免得分心而影响部队工作。

1978年，父亲最终还是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在这期间，可母亲依旧遵照父亲的意愿没有告诉我，直到得知我要退伍时，才将父亲的情况告诉我。

想到这些，我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参军，我这些年确实亏欠了父母很多，为此，我毅然放弃了去油田工作的机会，回到了老家。

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回到家，看着父亲那种皱纹纵横的脸，染了霜的鬓发，我“噗通”一声跪倒在父亲床前，泪流不止。

父亲却一个劲的安慰着我，说自己没事。说话时，却是有气无力气，我知道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心里隐隐作痛。

所幸，在之后，我在家里操持着一切，父亲得以进行治疗和休养，一年后，父亲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起来。

而我也并没有因为错过那次油田招工而抱怨，事实上，这件事，我从未和父母说起过，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我放弃了那样一个好的机会。我想如果他们知道，势必又要为此感到愧疚了。

在父亲身体里好转后，由于我有高中文化，后进了学校当了民办教师。

在这期间，一直发挥着军人本色，踏实肯干，经过近十年的努力，后来也算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期间，娶妻生子，自己也因为一直坚持从事教学工作，最后也从民办教师转了正，有了编制。

如今早已退休，儿女也都有着自己的事业，我每月也能有几千块钱的退休工资，生活过得也算惬意！

尽管我现在的生活可能比不上当年去油田的战友，但回望我的人生，既有一段参军报国的经历，最后也能侍奉父母于身边，也算落了个“忠孝两全”了，故而我很知足，也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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