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佛法,捐资建寺,开凿著名石窟,却也是狂暴好杀的悍将

刘涛慢叙历史 2023-12-04 09: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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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在的甘肃省庆阳县和泾川县,有两座寺院遥遥相望,它们都列入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各自有数以百计的窟龛,供奉着数以千计的雕像。

千年以来,北石窟寺和南石窟寺都是甘肃的著名旅游景点,如北石窟寺中,保留了一百五十多名人雅士的题记,是研究历史、文化和书法艺术的瑰宝。

这两座寺院都是由同一个人兴建,可是,与人们心里面一般认为的“慈眉善目、宽厚慈和”的佛家长者不同,兴建寺院的是胡人,而且是军中悍将,他是南北朝时期北魏名将,功勋赫赫,名震天下的奚康生。

奚康生是鲜卑族人,原本他们家的姓氏是“达奚”,后来北魏孝武帝汉化改革,鲜卑族官员都改了汉族姓氏,“达奚”家族就从原本姓氏中取了一个字,改姓为“奚”。

奚康生出身豪门,他们家一直都是代郡的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北魏建国后,他们家族就在朝廷做官,其中官职最大的就是奚康生的祖父,最高做到了北魏的镇北大将军。只是奚康生父亲死的早,家道有些败落,到奚康生成年后,也只能到军中做了个小军官。

但奚康生继承了祖父武勇的本领,他力大无穷,能拉开十石的强弓(北魏一石约莫是53公斤),用的箭矢也比普通的箭矢粗长好几倍,隔得大老远就能一箭穿心,击杀敌人。

487年,新崛起的柔然大举入侵北魏,奚康生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他每次都能先用弓箭,再用兵刃,击杀挡路的敌兵,率先攻入敌人阵地,敢跟他放对的柔然士兵,大多都成了他的战绩。

北魏击退柔然,奚康生杀出了名头,积功升官为队主。

495年,北魏孝文帝元宏趁着南齐内斗的机会,领兵数十万南下,一月份渡过淮河,二月份杀到了重镇钟离城下。

北魏大军人数多,但组织有些混乱,被南齐军队绕到后方,占领了淮河中的小岛,切断了归路。被坚城和敌军前后夹击,北魏大军形势颇为不妙,元宏便在军中悬赏:“能破贼军者,封为将军!”

奚康生正在军中,他立即高呼道:“此战若胜,便可飞黄腾达,名闻天下,即便是失败,也是天命所为。大丈夫生逢此世,何必殊死一搏!”在他的激励下,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他们扎了一些木筏,在上面堆积柴火,进入水中。

敢死队顶着南齐水师的攻击,点燃柴火,顺着烟火突袭南齐的战船和水中小岛,一时间,风助火势,滚滚烟雾直冲天空,翻滚的浪花与灼热的烈焰发出轰然巨响,一名壮汉狂呼着从水火之中突然杀出,兵刃扫过,鲜血腾空而起。

这般场景吓破了南齐军队的胆子,许多南齐士兵直接跳入水中,寻一条生路。奚康生大获全胜,为北魏大军扫清了归途,战后,元宏兑现了承诺,加封奚康生为直阁将军。

北魏倾巢而出,后方空虚,吐京(现在山西石楼一带)的胡人就起兵造反,带头的自称为“支辛王”。元宏差点殒命南方,心情正差着,听说吐京造反,勃然大怒,命宗室元彬带兵讨伐,还否决了元彬调兵两万的申请,只给了他数千兵马,说打赢便罢,打输了就要元彬的脑袋。

元彬有些彷徨,造反的胡人号称上万,他兵力比敌人少,能打赢么?琢磨半晌,元彬决定先派几百人打前站,去打探一下胡人的情况,为了提高成功率,他将手头武力值最高的人派去做前锋将领。

这个人,自然就是奚康生,他接了命令,引着五百人大摇大摆的杀入吐京境内,没走多远,迎头就撞上了支辛王派来迎击的一千精锐。

五百对一千,奚康生的选择是带头发起冲锋,双方混战一场,胡人没有人能挡住奚康生的攻击,被杀得狼狈撤走,伤亡近百人。

元彬接到前线的战报,感觉心头大石放下了,原来胡人战斗力不过如此嘛!他有了信心,就将手头的七千人分成五队,齐头并进,要一口气剿灭叛军。

支辛王没有束手待毙的意思,也将手中所有军队集结起来,与官军正面交锋。

事实证明,胡人战斗力还是很强,官军五队兵马,有四队都被杀得节节败退,差一点儿就全军覆没,多亏了奚康生领的一队顶住了胡人的攻势,元彬才得以将军队撤下来喘一口气。

元彬认识到自己手下只有奚康生靠谱,便提拔他为统军,让他担任自己的副将,统领三千人马。奚康生大喜之下,从三千人中选出一千骑兵,立即向胡人发动攻势。

胡人搏命刚赢了一场,全军上下疲惫不堪,也完全没预料到官军这么快就再次杀来,仓促接战几个回合,胡人就抵挡不住,支辛王见势不妙,下令且战且退。

奚康生死死咬着叛军追杀,追着追着,忽然间,奚康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掉落地面,一动不动。

支辛王大喜,只要能干掉奚康生,其余官军,不足为虑!他停下了撤退的脚步,指挥士兵上前去割这个煞神的脑袋。

正当叛军兴高采烈的跑到奚康生跟前时,只见他一跃而起,唰唰唰,就砍翻了身边的数十名叛军,然后从背上抓起他那把强弓,搭上箭,对着扭头要跑的支辛王一箭射去。

粗大的箭矢划过百余步的间隔,正中支辛王的背心,支辛王惨叫着坠落马下。叛军大乱,奚康生领兵冲杀,全歼了叛军,缴获牲畜上万头。

北方硝烟未散,南方又来了军情。南齐在现在的河南信阳设立了“义阳郡”招揽流民,北魏边境的百姓很多都跑了过去,北魏便派大将王肃领兵前去征讨义阳郡,奚康生也随军同行。

北魏军队到了城下,南齐人提前关闭了城门,一名守城将领仗着自己嗓门大,躲在城楼里面,对着城下的北魏军队破口大骂。王肃被骂的浑身直哆嗦,喝令弓箭手上前,可距离太远,城楼的窗户又太小,那些箭矢基本上都落在了半路,偶尔几支射上城头也不知歪到哪里去了。王肃越看越生气,突然想起来,手下的奚康生是有名的神箭手,便下令:“奚康生何在,给我射死那厮!”

奚康生应声而前,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两军众目睽睽下,箭矢穿透了南齐将领的胸腹,令其当场身亡。

北魏军队士气大振,王肃趁机下令攻城,义阳郡一时间摇摇欲坠。

南齐大将裴叔业奉命解围,他想要来一招“围魏救赵”,没有去义阳郡,而是攻打北魏的涡阳(现在安徽蒙城)。裴叔业是南朝名将,军事能力很强,北魏朝廷接连派出好几支兵马救援涡阳,都被裴叔业击败。北魏孝文帝没辙,只好令王肃带着奚康生等人前去救援,奚康生担任前锋,一战便击败了南齐军队,解了涡阳的围困。

被奚康生击败后,裴叔业退守寿阳,他一方面担心朝廷怪罪自己战败之罪,另一方面也认为当时的皇帝萧宝卷太不靠谱,在他带领下的南齐绝不是北魏的对手,便决意投降北魏。

北魏朝廷派大军去接管城池,奚康生令羽林军一千再次担任先锋。北魏军队还没到,裴叔业就在寿阳病死,南齐立即出兵要争夺城池,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奚康生一步。

奚康生进入寿阳后,坚守城池一月有余,等到了后方的援军,击退了南齐军队,又主动出击攻占了三座戍堡。战后,奚康生因功升为征虏将军,晋爵为安武县开国男爵。

虽然投降北魏没给自己捞到好处,但裴叔业的眼光很精准,一年多后,南齐灭亡,萧衍建立了南梁。新朝廷新气象,萧衍要树立威望,就安排多路兵马主动出击,攻打北魏。

这时,奚康生也升任南青州刺史,南梁一员猛将进犯南青州,奚康生率军讨伐,不仅击败了南梁军队,还生擒了领兵的南梁将领。

不久,奚康生母亲病逝,回家守丧,南梁将领宋黑领兵再次入侵南青州,攻打彭城,北魏皇帝元恪起复奚康生为假平南将军,奚康生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匆匆集结兵马,击退了宋黑。

萧衍不肯放弃,以宗室萧宏为主将,发兵十万攻打徐州。

元恪同样以宗室元英为主将,率奚康生等人迎击。萧宏胆小怯懦,听说北魏大军实力比自己强,就踌躇着不敢进军。奚康生认为这货无能,拉着同样是以勇猛著称的杨大眼一起劝说元英主动进攻,元英则觉得萧宏没本事,可南梁十万大军有实打实的战斗力,决定还是稳妥为先。结果萧宏被暴风雨吓破了胆,连夜遁逃,南梁大军溃散,北魏军队离得太远,没有抢到多少人头。

数次与南朝交锋,奚康生威名赫赫,萧衍都听到了他的名头,特意命人打造了两套“天下第一弓”,长八尺,最宽处一尺二,箭矢如同笛子一般粗细,打造完成后,见过的人,都说除非是神仙,否则不可能运用这般强弓粗箭。萧衍将两套弓箭送给奚康生,奚康生接到后,立即召集麾下文物,当着众人的面,运力一拉,就将“天下第一弓”拉的如同满月,再搭上“笛子箭”,轻松的一箭射出。围观的人都赞叹不已,说奚康生勇武无与伦比。事后,奚康生将弓箭上交朝廷,元恪对此也是大为赞赏,赏赐奚康生名马和绢帛千匹。

往后数年,奚康生担任华州刺史,别看他武力值天下闻名,治政居然也有些本事,据史册记载他在华州任上“颇有声绩”。

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南北方的皇帝们涌现出了不少崇信佛法的“高僧”,其中最出名的是将自己卖给佛寺的南梁武帝萧衍,但北魏孝文帝也在佛教上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下旨在中岳嵩山,为天竺高僧建造了一座寺院,其名“少林寺”。

有皇帝带头,朝廷大臣们自然效仿,他们纷纷涌向佛寺,哪怕是从军数十年,杀人如割草的奚康生,也在环境的熏陶下,成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手持利刃,心中向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他数次捐出自己的宅邸建立寺庙或者佛塔,每次担任地方官也会大力的推动当地的佛寺建设工作,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文章开头的两座“石窟寺”。

509年,泾州地区出现僧侣叛乱,奚康生奉命前去镇压,他轻松的平定了叛乱,并被任命为泾州刺史,在任期间,他先后下令开凿了北石窟寺和南石窟寺,成为西北地区的佛教中心之一,也见证了黄土高原在北魏年间广泛于民间的佛教信仰。

515年,北魏皇帝元恪病逝,年仅六岁的孝明帝元诩即位,小皇帝年纪太小,嫡母皇太后高氏和外戚高家掌权,没多长时间,小皇帝生母胡太妃骤然发难,铲除高家,逼迫高太后出家,尊自己为太后,是为胡太后,临朝称制,执掌朝廷大权。

胡太后在历史上非常出名,其名气来源一方面来自于她出色的权谋手段,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她的好色。做了皇太后,胡太后广开“后宫”,身边的情人队伍随着时间不断的壮大,而她的欲望也在不断增长,到后来,甚至想方设法的将皇帝的叔叔,当时名满天下的美男子贤王元怿弄到了榻上。

元怿一开始是被逼的,但当胡太后与他感情日深,元怿的官职和权势迅速攀升,担任太傅、太尉、掌管门下省事务,是胡太后在朝廷的代言人,军政大权一把抓。

元怿掌权,引起了胡太后妹夫元乂(yi)的极度不满——胡太后刚上台的时候,先提拔娘家人,给元乂升了几次官,让元乂一度认为自己才是独揽大权的那个人,结果被元怿破了美梦。

想要对付如日中天的元怿,元乂需要帮手,他瞄上了前不久被征召入朝,担任光禄卿、领右卫将军的奚康生。奚康生也看不太惯胡太后秽乱后宫的行为,便跟元乂一拍即合。

520年,元乂联合宦官刘腾发动政变,以谋反的罪名,杀死了元怿,并将胡太后软禁在宫中。政变结束后,奚康生升任抚军大将军,河南尹,领左右卫禁军,成为京城里军队的一把手,他的儿子奚难当也被提拔为千牛备身,即皇家禁卫军的军官。

然而,奚康生和元乂合作的“蜜月期”相当短暂,元乂掌权后,胡作非为比元怿要过分得多,他的父亲甚至向每个出外任职的官员索要贿赂,至于卖官鬻爵逼民为奴更是家常便饭,很快就弄得满朝怨言不断。

奚康生开始暗中联络胡太后,想要诛杀元乂,而元乂也畏惧奚康生武功盖世,威名赫赫,两边在朝堂上打起了擂台。奚康生毕竟是上过战场,手上人命无数,气势上远不是元乂能够相提并论,这就让元乂对他越发的忌惮。

胡太后虽然被软禁,但总是皇帝的生母,重要场合偶尔还是要出来露下脸。

522年,小皇帝元诩在皇宫领百官朝见胡太后,举办宴席,酒过三巡,百官纷纷表演才艺,轮到奚康生的时候,他就来了一段“力士舞”,每次转身都看向胡太后,抬手、顿足、瞪眼、垂首,做出绑缚杀头的动作——意思很明显,只要胡太后点头,他就当场搏杀元乂!

胡太后头脑聪慧,自然看出了奚康生的意思,但她畏惧元乂的党羽众多,迟迟不敢点头表态,到奚康生舞蹈结束,胡太后脖子都僵了,奚康生也只好无奈退下,大口喝酒解闷。

宴席结束,胡太后拉着小皇帝的手,想要小皇帝陪在自己身边一晚,好生叙述下母子的情谊。这自然引起了元乂党羽的反对,车骑大将军拦在母子俩面前:“陛下已经见过太后,该回宫歇息了!”仗着元乂气焰熏天,百官都不敢言语。

眼看胡太后含着眼泪要放开小皇帝的手,一个大嗓门炸雷般响起:“陛下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和陛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必要跟别人商量!”

说话的正是奚康生!他酒意正浓,双目赤红,再加上积年的杀气,顿时将车骑大将军等人震慑的一声不敢吭。

胡太后连忙拉着小皇帝走人,奚康生紧随其后护送,一边走,一边高呼万岁。小皇帝离开皇宫大殿后,有侍卫阻拦不许关门,想要等人来拉住皇帝的脚步,奚康生勃然大怒,抢过一把刀,当场斩杀了一名侍卫,才镇住了局面。

目送皇帝走人,奚康生越想越是恼怒,酒劲儿上头,他就提着刀,径直向外走,打算先砍掉元乂的脑袋,再跟胡太后请罪。

可皇宫中如此闹腾,早有人给元乂报讯,元乂猜出了奚康生的打算,同时决定动手。

奚康生刚走出皇宫,就被百余人围住,一通搏斗后,醉醺醺的奚康生被捕。

元乂矫诏判处了奚康生和他儿子奚难当的死刑,斩首之日,刽子手大刀落下,奚康生居然还在咆哮不已,最后刽子手乱刀砍下,才杀死了奚康生。

据说,修建完成北石窟寺和南石窟寺后,奚康生做梦梦见佛像倒塌,有僧人跟他说:“这是大凶之兆啊,因为没有人再去供奉佛祖,佛像才会崩塌。”最后奚康生果然死于非命。

两年多后,胡太后成功夺回政权,她感念奚康生曾经对自己的帮助,追封奚康生为骠骑大将军、司空、开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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