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正江,今年57岁,出生在一个陕北的小山村。
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围着几亩旱地过日子,种地是唯一的出路。
我们一家六口,父母务农,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作为家里的老大,我很早就挑起了帮忙养家的担子。
如今,我住在一个二线城市里,靠经营一间小五金店谋生。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安稳,儿女都已成家。我常坐在店门口晒太阳,静静想着这些年走过的路,尤其是1982年的那场变故,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一年,我22岁,刚从村里挑选去公社做临时工回来。
村里人都说我是有“出息”的,因为能干活,又听话,村支书便介绍了一个姑娘给我。
姑娘叫赵秀梅,19岁,长得水灵灵的,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漂亮姑娘。
她当时在供销社做临时工,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布制服,扎着两条麻花辫,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
我们两家早就认识,媒人一提亲,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定亲那天,秀梅坐在炕沿上,羞答答地低着头,手里紧紧捏着衣角。
我记得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水,让我心里一阵发热。
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说过话,但我对她的印象很好,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
定亲后的日子过得很快,直到秀梅进了供销社转正的事情传来,生活开始起了波澜。
秀梅在供销社做了不到一年,领导觉得她工作勤快,模样也周正,点名让她留下来转正。
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好事,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往常,秀梅每隔两三天都会回村里住一晚,跟我一起拉拉家常。
可自从供销社转正的事定下来,她就很少回来了。
她妈总是推说她忙,供销社里人手少,事情多。
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那天,我去供销社找秀梅,想给她送些自己编的草鞋,却撞见了她和一个男同事说说笑笑。
那男的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油光发亮,看起来像是城里人。
秀梅见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正江,你怎么来了?”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
“给你送点东西,怕你冷。”我把草鞋递过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男的。
“哦,谢谢。”她接过草鞋,低声说,“你先回去吧,我这儿忙着呢。”
我心里五味杂陈,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一路上,我脑袋里乱成一团,那个男的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敢多想,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秀梅不是那种人,她不过是在工作上遇到个热情的同事罢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击碎了我的侥幸心理。
没过几天,秀梅的母亲突然上门,说秀梅不愿意跟我过了,想退亲。她说得很直白:“正江啊,秀梅现在在供销社工作,接触的人多了,眼界也高了。她觉得你们俩不合适,还是早点分了好。”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秀梅那天的慌乱、她的冷淡态度、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一下子全都串在了一起。我哑着嗓子说:“婶儿,秀梅是不是看上别人了?咱们已经定亲了,这样不好吧。”
“我家秀梅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没有看上谁,只是觉得你们俩性格不合。”秀梅妈搪塞着。
我知道这是借口,但又能怎么办?定亲虽然是两家父母点头同意,但没有正式结婚,真闹起来,咱家里也没那个底气去争。我父母得知消息后,气得直骂,说赵家是嫌贫爱富,势利眼。可骂归骂,这亲事还是退了。
退亲的那天,我没去送。秀梅捧着一篮子退回来的彩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站在远处,看着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穿着一身新棉袄,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
退亲后的两年,我过得浑浑噩噩。
村里的闲言碎语没少传到我耳朵里,说赵秀梅跟供销社的一个男同事好上了,那个男的后来调去县城当干部,把秀梅也接走了。
有人挤眉弄眼地问我:“张正江,那秀梅现在可是当干部的媳妇儿,日子比你好多了吧?”我只能笑笑,装作无所谓。
其实,我心里始终放不下秀梅。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姑娘,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得那么快,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放弃我们原本踏实稳定的生活。
两年后,我在村里办了自己的婚事。妻子叫李春兰,是隔壁村的姑娘。她人踏实,会操持家务,对我也好。虽然没有秀梅那样的姿色,但她的温暖让我渐渐走出了那段阴影。
就在我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时,秀梅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
那是1984年的冬天,正赶上腊月二十,村里人都忙着杀猪备年货。
我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秀梅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旧棉袄,脸色憔悴得不像样子。她看到我,眼圈一下就红了。
“正江,能不能让我进去说几句话?”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我愣住了,还是把她请进了堂屋。她坐在炕沿上,手里搓着衣角,半天没开口。我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过得不好。”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哽咽,“他……嫌我没读过书,说我只会拖后腿,跟我离婚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五味杂陈。她继续说:“正江,当初是我不好,瞧不起你……可现在我才知道,踏实的人才最难得。我……”
“秀梅,”我打断了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现在有难处,我能帮的,会尽量帮。但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后悔和无助。我没再多说,把她送出了门。
那一晚,我失眠了很久。
我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春兰的笑容一次次浮现在脑海里。她为我洗衣做饭,为我生儿育女,陪我走过了最难的日子。一想到这些,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后来听说,秀梅住了一段时间后,去了她姨妈家,再也没回来过。每当我想起她,心里依然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释然。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而我很庆幸,当初没有被情感冲昏头脑,错过了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如今年关将至,我坐在店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安稳踏实。回头看看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我想,人生的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成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