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我正要去录读书会，接到我妹的电话，说妈妈被车撞了，现在在绿城医院，她马上坐地铁去医院。

心马上尖起了，我妹说详情还不知道，让人心稍微放缓的是：一不是汽车撞的，是自行车撞的；二是我妈自己打电话给我妹的，而不是医生。如果是医生或者交警打的，我们估计秒魂飞魄散。

我马上打了电话给我妈，她气若游丝，把电话给了医生。医生说，应该没骨折，但受了很大的惊，血压很高，心电图也不太好。

我问，我妹已经过去了，现场需要两个人吗？医生说至少要来一个。我想了想还是关了电脑去医院，一是不知道情况工作也静不下心，二是有心血管病基础病，瞬息万变，还是要让我妈觉得有依靠，快速地平静下来。

到了医院急诊室，我妈脸色苍白，处于监护状态，手上，膝盖上都磨破了，一碰就痛。我小声问，当时怎么来的医院？她说救护车，一个年轻人帮助打的交警电话，交警叫的救护车。

那个路过的，8号下午在城西某小区门口帮助一位被撞出几米远的78岁阿姨报警的年轻人，谢谢你！

我到医院的时候，交警和肇事者都还在。我跟我妈、护士了解了一下情况。

大概是这样的，我妈回自己的小房子去拿双鞋，公交站在小区门口前面50米左右。我妈下车后，往回走，她其实是很小心的，穿过自行车道的时候会注意前方来车，问题是，肇事者是从后面撞上来的，逆行，而且是个下坡。如下图，红色箭头是肇事者逆行方向，蓝色箭头是我妈左转要进小区。我没有拍出下坡的效果，看机动车道的公交车倾斜角度可以参考。

而且我看到那个肇事者惊呆了，是个老大姐，交警说比我妈只小6岁。

猛。

我问她：您撞的？您自己也这个年纪了，这样骑车太危险了，下坡不刹车的吗？她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自己今天好晦气好倒霉，车上还有东西（后来知道是腌白菜），自行车也被扣了。说我妈不看后面，只看前面……

这意思是我妈后面应该长双眼睛防逆行，让她不至于这么晦气。

她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不用跟她对话了，属于逻辑缺失的类型。我说，不用说了，交警会有结论的。

我妈说，当时的情况是，她被撞飞好几米，马上就起不来了，这位老大姐跟我妈说：大姐，你没事就起来算了，我还有事。

我妈当时肯定起不来了，我和我妹赶到医院时，她还在发抖，根本下不来床。但我妈脑子还是清楚的，说让交警来处理，然后就是年轻人帮报了警。

这位老大姐倒也没有要逃逸的意思，报了警，登记在册，逃也逃不掉了。我妈在医院做检查，交警让她去付钱，她说：她有医保的呀……

医生说，交通事故不能进医保。

她又说：那我回家拿我的医保卡，用我的……

然后一直在说自己晦气，自己倒霉。

交警跟我们说，赔偿的事你们自己谈。当时我妈的血压已经降到159，我跟我妈说，如果没啥大事，她付了医药费和救护车的钱了，赔偿要不就算了？

我妈说好的。

但那个老姐姐一次都没来问我妈感觉怎么样，一直说自己晦气，自己倒霉，对着病床上的我妈还是说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个事。我妹就是在这个时候火上来的。我上楼打印单据回到急诊室，我妹已经让她赔1000块钱了。我有点楞，我妹看我楞，说已经跟妈妈商量过了，你不要那么圣母了。

肇事的老姐姐说，说自己是念佛的，钱是无所谓的，但现在没钱，要回家拿钱。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后，我们接我妈出院，到摔倒的地方等肇事的老姐姐拿钱过来。远远地看见那个老姐姐走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说，这个老姐姐人是不坏的，就是做错事对人没歉意，我妈这么大年纪被她撞了，她也没有害怕和担心，只说自己晦气。她应该感到万幸才对，我妈这是骨头还算结实，遇到个骨质特别疏松的老人，就出大事了。被撞的吃大苦头，撞人的就不是1000块了。

我妹下车去接钱，这时，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老姐姐双手合十，拜天拜地，嘴里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就像在做法一样。

我在车里就看到她诡异的举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妹说，她在说天灵灵地灵灵，让上天来看看我们这户坏人家……

大概还是心疼钱，这是诅咒一种吧。

我也没有生气，这就是人群基本盘的素质吧。凡事推脱责任，自己都是对的，别人都是坏的。

我之前说不要赔算了是因为我妈没大事，我懒得跟这类基本盘沟通，我觉得交流太累，没事就算了。

我妈昨天上午起来，骨头感觉没事，但全身都是酸痛的，又是天气转冷，高血压的药做了一些调整。这件事我总结几点吧。

1、不是人人都遵守交通规则，走路的时候不仅要防着顺行的，还要防着逆行的。哪怕被自行车撞也是可大可小，尤其是老人，摔一跤可能再也起不来了，晚年的人生完全改变。另外，从赔偿的角度我妈遇到的可能还是城西那种有很多房出租的土著（猜测），我家钟点工吴姐，上次被一个小伙子的电动车撞了，腿上流血，让他去买支药膏，他说没钱。

2、赔钱这事儿要尊重被撞者的意见。虽然我说算了的时候我妈也说算了，但她事后说，自己受了伤，受了惊吓，对方还只说自己晦气，我的方案她虽然也点了头，但心里总觉得不平衡，最终小女儿的方案让她找到了平衡。我妈是当事人，我尊重她的感受。当然，对方如果是真的穷人，我们也会算了，一是不逼人，二是怕逼人有后果。

3、不少的人念佛……大概跟念口诀差不多吧，就是个形式，根本没理解念的是啥，以为放生了两条鱼是善，鱼会痛，但人不会痛。

书面点说，如果佛没有促进你和世界的对话，没有促进向内的反省，你又在念什么呢？----我这真是书生气对吧。

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很多人念半天经，只是为了多赚钱和生个儿子。像这位老姐姐是更精进了，都用来诅咒了。

我依然不认为她是很坏的人，回去拿钱也拿过来了。还是那句话，她只是基本盘人群的代表，不守规则，思维混乱，不会内省。

希望她以后骑车遵守规则，对人对己都负责任。

END.

作者：鲁瑾 电台主持人/专栏作者封面

封面图片作者：Lieke van der Vo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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