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6时,天刚蒙蒙亮,整个海州城已经沸腾起来了。经连云港海路撤退的人员、物资候船撤至上海,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当时只有运盐船三艘,已经上满了人,上海港口司令部拨来的船还未到,大批的物资还没有装船。
从陆路撤退的序列是:第九绥靖区司令部及直属部队,第1挺进支队王宏鸣部,第44军王泽浚部,第四行政区专员公署所辖东海、灌云、连云、赣榆各县府、各县党部及保安团队,夹杂着的是学生、商民等。
11月6日上午11时,第44军终于走出了海州城,然而,王泽浚的心却又被吊了起来,这哪儿是撤退啊?简直是刘备过江,扶老携幼,如此速度,恐怕三天也到不了新安镇。而黄百韬的催促电报里,已经说明,郯城、费城方向,已经发现解放军主力部队,从北向南压制过来了?如此侧敌行动,解放军只要一两个师,便会把自己冲散、截断,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不行,绝对不行,这样行军,会害了第44军的。他必须面见李延年,当面说明情况,让部队快速通过。
然而,王泽浚失望了,他的吉普车根本冲不过厚重的人群。大道上,不时有车子抛锚,地主老财们驱赶的那种笨重的大马车,简直就是道路的克星,一辆出了毛病,道路立即梗阻。就这样人们如蚂蚁一般向前蠕动着,走走停停,有好多人,已经走进了大道两旁的田地里,然而,多日的雨水,使得田地里泥泞不堪,一脚下去,便没了脚脖,哪儿还能走得动。
王泽浚下了吉普车,带上他的卫队,几乎是用刺刀开道,众人才给他们让出一条小小的隙缝来,他们稍稍快了一点。直到下午4时左右,他们终于跑到了队伍的前列,见到了李延年。王泽浚喘着气,大声地质问着李延年:“李司令官,这是撤退啊,还是他娘的逃荒?”
李延年一脸的无奈,说道:“王军长,我有什么办法?上面就是这样命令的。”
“命令,命令个屁!”王泽浚愤怒了,大骂道:“刘峙命令这些老百姓跟着我们跑吗?这样行军,共军一个连,就能把我们给冲散!”
“王军长,徐州‘剿总’给你下达的任务,是掩护第九绥靖区撤退,你尽到你的职责就是了。”李延年对于这位花花公子,并没有好感,有点阴阳怪气地说着。
“掩护,掩护,如此行军,部队和老百姓裹在了一起,一旦受到攻击,连个掩体都找不到,怎么掩护?让我的兵,拉着老百姓的身子当掩体吗?上级下达的命令,是明天必须赶到新安镇,你们这样的部署,明明就是在找死!”王泽浚彻底愤怒了,冲着李延年大声嚷嚷着。
对于王泽浚这号货色,李延年也根本看不上眼,他同样提了高腔,说道:“王军长,请你记下,命令,就是命令,军令如山,你执行就是了。至于具体情况,你可以便宜行事。”
王泽浚看着李延年的样子,牙齿紧紧地咬了嘴唇一下,大声说道:“好,好,好,李延年,这是你说的,让老子便宜行事。”说完,回头对一参谋说道:“电话!”
那个参谋立即把背在身上的无线电话话筒递给了王泽浚,王泽浚大声命令道:“杨师长,并转告你们后面的赵师长。李延年司令官有令,可以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方法,前进!办法,自己想,不行的话,就上刺刀,架机枪!”
然而,杨自立那边,又报告了一个特殊情况,此前,肖德宣团失联了,约在一个小时前,肖又联系上了师部,请求问怎么办?王泽浚愤怒了,大骂:“赵璧光,浑蛋,一个团失联了,为什么不早报告情况?通知他们,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即脱离防区,追赶大部队。告诉肖德宣,不要再走这条道了,让他们侧我行动,迅速直插新安镇,然后作全军之后卫,最迟,8日拂晓前,赶到碾庄圩附近。”
虽然王泽浚歇斯底里地高叫着,可是部队的行军速度,并没有快起来,当晚他们在城头宿营。篝火起处,一片狼藉,哀鸣之声阵阵。王泽浚略略吃了点饭,对身旁的一个参谋说道:“凌晨,紧急集合,出发。能甩掉这群饿死鬼,就是胜利。”
杨自立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声:“我们要是超过了绥靖区,李司令官那里?”
王泽浚笑了,说道:“你放心,他们不傻,说不定他们比我们开腿的还早呢。逃跑,就是要看谁的腿长,看谁的心恨,这大黑夜的,可以让弟兄们采取些果断的手段,等到了黄百韬第7兵团的地盘,我们也就安全了。”杨自立点了一下头,安排去了。
有关这次撤退,众人的回忆文章中,只有用极其简短的文字,记述了一下,并没有提及中间所发生的一些事。但这两个主要人物,即王泽浚和杨自立的最后结局,却透露出一些端倪来。被俘之后,王泽浚和杨自立都是被判了死刑的,不过,王泽浚因为要策反他的父亲王瓒绪,而最终改判为死缓,至于杨自立,则是执行枪决了的。其中有一条,就是因为他们在这次撤退中,残害了部分人民,至于部分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第162师杨自立的基本情况是:杨自立,四川南充人,1905年生,淮海战役被俘后,于1952年被枪决于休宁县,事实是他曾经杀害过新四军干部、战士40余人;在皖南事变前后和新四军游击队作战;学蒋委员长以水代兵,在澧县决堤放水,淹没农田;海州撤退中,残害人民群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