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概·诗概》是清代刘熙载所著《艺概》中的一部分。刘熙载在《诗概》中表达了诸多关于诗歌的独特见解。
此部分是《艺概》之诗概的最后一部分。我学习时,每20句作为一集,因此共13集。
二四一、诗品出于人品。人品悃款朴忠者最上,超然高举、诛茅力耕者次之,送往劳来、从俗富贵者无讥焉。
- 注释:悃款朴忠指诚恳朴实忠诚。超然高举指超脱世俗、志向高远。诛茅力耕指隐居耕种。送往劳来指忙于应酬。
- 翻译:诗的品质出自人的品质。人品诚恳朴实忠诚的人写的诗最好,超脱世俗、隐居耕种的人写的诗次之,忙于应酬、追求富贵的人写的诗也无可指责。
- 赏析:此段论述诗品与人品的关系,对不同人品的人所写的诗进行评价。
二四二、言诗格者必及气。或疑太炼伤气,非也。伤气者,盖炼辞不炼气耳。气有清浊厚薄,格有高低雅俗。诗家泛言气格,未是。
- 翻译:谈论诗格的人必定会涉及气。有人怀疑过度锤炼会伤害气,这是不对的。伤害气的原因,大概是只锤炼言辞而不锤炼气。气有清浊厚薄之分,格有高低雅俗之别。诗家泛泛地谈论气格,是不准确的。
- 赏析:此段分析诗格与气的关系,以及气的不同特点和诗家谈论气格的误区。
二四三、林艾轩谓“苏、黄之别,犹丈夫女子之应接:丈夫见宾客信步出将去,如女子则非涂泽不可”。余谓此论未免诬黄而易苏。然推以论一切之诗,非独女态当无,虽丈夫之贵贱贤愚,亦大有辨矣。
- 注释:林艾轩即林光朝,南宋学者。苏指苏轼,黄指黄庭坚。
- 翻译:林光朝说“苏轼和黄庭坚的区别,就像男人和女人的应对:男人见宾客随意走出去,女人则必须打扮修饰。”我认为这个说法未免贬低黄庭坚而抬高苏轼。然而推而广之用来评论所有的诗,不只是女人的姿态不应该有,即使是男人的贵贱贤愚,也有很大的区别。
- 赏析:此段对林光朝关于苏黄之别的观点进行评价,并由此引申到对不同诗歌风格的分析。
二四四、诗以悦人为心与以夸人为心,品格何在?而犹譊々于品格,其何异溺人必笑耶?
- 翻译:诗如果以取悦别人为目的或者以夸耀自己为目的,品格在哪里呢?却还在那里争论品格,这和溺水的人一定要笑有什么不同呢?
- 赏析:此段批评以悦人或夸人为目的的诗,强调诗歌应具有真正的品格。
二四五、或问:诗偏于叙则掩意,偏于议则病格,此说亦辨意格者所不遗否?曰:遗则不是,执则浅矣。
- 翻译:有人问:诗偏重于叙述就会掩盖诗意,偏重于议论就会损害诗格,这个说法也是辨别诗意和诗格的人所不能忽视的吗?回答说:忽视了就不对,但如果执着于此就太浅薄了。
- 赏析:此段讨论诗中叙述和议论的适度问题,以及对相关观点的辩证看法。
二四六、“其诗孔硕,其风肆好”,后世为诗者,于“硕”、“好”二字须善认。使非真硕,必且迂;非真好,必且靡也。诗不清则芜,不穆则露。“穆如清风”,宜吉甫合而言之。
- 注释:“其诗孔硕,其风肆好”出自《诗经》。吉甫可能指尹吉甫,西周太师。
- 翻译:“他的诗很宏大,他的风格非常好。”后世写诗的人,对于“硕”“好”两个字必须好好理解。如果不是真正的宏大,必定会迂腐;不是真正的好,必定会奢靡。诗不清澈就会杂乱,不庄重就会显露。“庄重如清风”,适合尹吉甫把两者结合起来说。
- 赏析:此段分析《诗经》中的语句对后世诗歌创作的启示,强调诗的宏大与好的标准,以及清与穆的重要性。
二四七、凡诗迷离者要不间,切实者要不尽,广大者要不廓,精微者要不僻。诗要避俗,更要避熟。剥去数层方下笔,庶不堕“熟”字界里。
- 翻译:凡是迷离的诗要不间断,切实的诗要不尽头,广大的诗要不空阔,精微的诗要不偏僻。诗要避免俗气,更要避免熟套。剥开几层才下笔,或许不会落入“熟”字的范围里。
- 赏析:此段提出不同类型诗歌的创作要求,强调避俗和避熟的重要性。
二四八、诗要超乎“空”、“欲”二界。空则入禅,欲则入俗。超之之道无他,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而已。
- 翻译:诗要超越“空”和“欲”两个境界。空就会进入禅境,欲就会进入俗境。超越的方法没有别的,就是“抒发情感,止于礼义”而已。
- 赏析:此段论述诗对空与欲的超越,以及发乎情止乎礼义的重要性。
二四九、或问:诗何为富贵气象?曰:大抵富如昔人所谓“函盖乾坤”,贵如所谓“截断众流”便是。诗质要如铜墙铁壁,气要如天风海涛。
- 翻译:有人问:诗的富贵气象是什么?回答说:大致上富就像过去的人所说的“涵盖乾坤”,贵就像所说的“截断众流”就是。诗的质地要像铜墙铁壁,气势要像天风海涛。
- 赏析:此段解释诗的富贵气象,以及诗的质地与气势的要求。
二五〇、诗不可有我而无古,更不可有古而无我。典雅、精神,兼之斯善。
- 翻译:诗不能只有自己而没有古人,更不能只有古人而没有自己。典雅和精神,两者兼备才好。
- 赏析:此段强调诗在继承古人与展现自我之间的平衡,以及典雅与精神的重要性。
二五一、钟嵘谓阮步兵诗“可以陶写性灵”,此为以性灵论诗者所本。杜诗亦云:“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
- 注释:钟嵘是南朝文学批评家。阮步兵即阮籍。杜诗指杜甫的诗。
- 翻译:钟嵘说阮籍的诗“可以陶冶性情、抒发心灵”,这是用性灵论诗的人的根本。杜甫的诗也说:“陶冶性情、保存心灵的东西是什么,新诗改完后自己长久吟诵。”
- 赏析:此段引用钟嵘和杜甫的话,阐述性灵在诗歌中的重要性。
二五二、元微之作《杜工部墓志》,深薄宋、齐间吟写性灵、流连光景之文。其实性灵、光景,自风雅肇兴便不能离,在辨其归趣之正不正耳。
- 注释:元微之即元稹。杜工部即杜甫。宋、齐指南朝宋、齐时期。
- 翻译:元稹写《杜工部墓志》,深深轻视南朝宋、齐年间吟写性灵、流连光景的文章。其实性灵和光景,自从《诗经》的风雅兴起就不能分离,关键在于辨别其归趣正不正。
- 赏析:此段分析元稹对宋齐文风的评价,以及对性灵与光景在诗歌中作用的思考。
二五三、诗涉修饰,便可憎鄙,而修饰多起于貌为有学而不养本体。晋东海王越与阮瞻书曰:“学之所入浅,体之所安深。”善夫!
- 翻译:诗如果涉及过度修饰,就会让人憎恶鄙视,而修饰大多起因于表面上有学问而不修养本体。晋代东海王司马越给阮瞻的信中说:“学问的深入是浅的,本体的安适是深的。”说得好啊!
- 赏析:此段批评过度修饰的诗,强调修养本体的重要性。
二五四、诗一往作遗世自乐语,以为仙意,不知却是仙障。仙意须如阴长生古诗“游戏仙都,顾愍群愚”二语,庶为得之。抑《度人经》所谓“悲歌朗太空”也。
- 翻译:诗如果一味地写遗世独立、自我享乐的话,以为是仙意,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成仙的障碍。仙意必须像阴长生古诗“在仙都游戏,怜悯众人的愚昧”这两句话,或许才是正确的。或者像《度人经》所说的“悲歌在太空嘹亮”。
- 赏析:此段分析诗中的仙意,指出真正的仙意应包含对世人的怜悯。
二五五、诗一戒滞累尘腐,一戒轻浮放浪。凡出辞气,当远鄙倍,诗可知矣。
- 翻译:诗一方面要戒除滞涩、累赘、尘俗、腐朽,一方面要戒除轻浮、放浪。凡是说话的语气,应当远离粗俗错误,诗的道理就可以知道了。
- 赏析:此段提出诗的两个禁忌,强调诗的语言要高雅。
二五六、诗中固须得微妙语,然语语微妙,便不微妙。须是一路坦易中,忽然触著,乃足令人神远。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月空明:诗不出此四境。
- 翻译:诗中固然需要有微妙的语句,然而句句都微妙,就不微妙了。必须是在一路平坦简易中,忽然触动人心,才足以让人精神悠远。花鸟的缠绵,云雷的奋发,弦泉的幽咽,雪月的空明:诗不超出这四种境界。
- 赏析:此段论述诗中微妙语的运用以及诗的四种境界。
二五七、《诗》“喓々草虫”,闻而知也;“趯阜虫”见而知也;“有车邻邻”知而闻也;“有马白颠”知而见也。诗有外于知与闻见者耶?
- 翻译:《诗经》中“草虫喓喓鸣叫”,是听到而知道的;“蚱蜢跳跃”,是看到而知道的;“有车辚辚”,是先知道然后听到的;“有马额头白色”,是先知道然后看到的。诗有脱离知道和见闻的吗?
- 赏析:此段通过《诗经》中的诗句,强调诗与知和见闻的关系。
二五八、“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上四字共知也,下五字独得也。凡佳章中必有独得之句,佳句中必有独得之字,惟在首、在腰、在足,则不必同。
- 翻译:“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上四个字是大家都知道的,下五个字是独特的感悟。凡是好的篇章中必定有独特的句子,好的句子中必定有独特的字,只是在开头、在中间、在结尾,就不一定相同了。
- 赏析:此段分析好诗中的独得之句和字的位置特点。
二五九、“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六一赏之。“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东坡赏之。此等处古人自会心有在,后人或强解之,或故疑之,皆过矣。
- 注释:六一指欧阳修,号六一居士。东坡指苏轼。
- 翻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欧阳修赞赏它。“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苏轼赞赏它。这些地方古人自然会心中有所感悟,后人有的强行解释,有的故意怀疑,都过分了。
赏析:此段通过欧阳修和苏轼对特定诗句的赞赏,强调古人对诗句的感悟有其独特之处,而后人不应过度强解或怀疑,应尊重古人的审美体验和感悟。同时也反映出优秀的诗句能够引发不同时代文人的共鸣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