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素素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楚国良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姜旭在哪里？

得知姜旭因为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他一瞬间泪流满面。

凌素素能理解楚国良的心情，可她也有些不舒服。

她一天一夜没睡觉，饭也只胡乱吃了几口。她一脸的憔悴，他居然视而不见。

为了照顾他，她只能把女儿送到爸妈那里，也不知道小家伙晚上睡觉看不见妈妈哭没哭。

这些，楚国良居然都不关心。

他手背上还输着液，腿也骨折了，但他根本不管，挣扎着要去见姜旭最后一面。

要不是医生恰好过来拦住他，凌素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旭没了，凌素素心里也挺不是滋味。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的儿子才八岁，他老婆肚子里还怀着二胎，以后的日子，孤儿寡母要怎么过？

楚国良一直在自责，说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提出晚上回来，他们也不会出车祸，姜旭也不会死。

凌素素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只是意外，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天前，楚国良跟姜旭去临近的城市出差。

工作处理得挺顺利，从电话里凌素素就能听出他心情不错。本来他们打算再住一晚上等白天了回来，可是视频的时候，女儿一个劲儿地说想爸爸。

她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楚国良无法拒绝，他当即决定连夜赶回来。姜旭挂念老婆孩子，也没有反对。就这样，他俩吃过晚饭，开着车上了高速。

因为着急回家，姜旭开得很快，结果撞上了一辆大车。

姜旭伤得太重，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02

苏婉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凌素素吃了一惊。

她的头发是凌乱的，眼睛是红肿的，衣服跟裤子也不搭，和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她判若两人。

凌素素想安慰她，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很苍白。她没有跟凌素素说话，径直走到楚国良床前，歇斯底里地喊到，你们为什么不能等到天亮了再回来？

楚国良不断地重复“对不起”三个字，苏婉嚎啕大哭。

是的，苏婉是姜旭的老婆，也是凌素素多年的闺蜜。她们分吃过同一碗泡面，躺在同一个被窝里聊过天。

凌素素和楚国良谈恋爱的时候，偶尔会拉上苏婉一起吃饭。慢慢地她跟楚国良也熟了，时不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姜旭是楚国良的同事，他们同一时间进公司，又有很多共同爱好，所以关系比一般同事要好很多。

苏婉和姜旭见过几次，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意，加上凌素素和楚国良撮合，他们很快牵了手。

结婚后他们两家人时常在一起吃饭打麻将啥的。后来有了孩子，又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儿。凌素素特别庆幸有这样的朋友，时常觉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只是一场车祸，把一切都改变了。

苏婉从前那么开朗，姜旭走后，她就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摸着肚子发呆。

凌素素以为她会打掉孩子，可她没有，还说就算姜旭不在了，她也要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养大。

凌素素知道苏婉的选择很辛苦，但她无法替苏婉做决定。

苏婉爱姜旭，她舍不得失去他们爱情的结晶。

凌素素能做的，就是抽时间多陪苏婉。

03

楚国良休养了两三个月，腿基本上好了。

他重新回到公司上班，生活仿佛又走上了正轨。

可是凌素素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楚国良变得沉默了，他经常恍惚，有时女儿叫他好几次他才能反应过来。

遇到假期，他不再张罗出去玩儿，说没意思。偶尔在外面吃到一道菜，他会说，姜旭也喜欢吃这个。然后，便不再动筷子……

有好几次，楚国良叫着姜旭的名字，在梦里惊醒过来。

凌素素只能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让他不要想太多。

姜旭的死无法改变，可是活着的人，日子还要过下去。

十月怀胎，苏婉生下一个女孩儿。

她在医院就哭了，说姜旭天天盼着女儿，真的有了，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看到她的样子，凌素素也忍不住心酸。

因为状态不好，楚国良被调到了后勤部门，奖金基本没了。

凌素素原本以为这对他是个打击，他却说，这样也好，从前的办公桌对面就是姜旭的，坐在那里总忍不住想起他，换个地方也许会好些。

凌素素想他说得也对。

奖金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挣的钱也不少。能够让楚国良尽快从姜旭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姜旭的爸爸前几年去世了，他妈妈跟苏婉一起住。

只有一个孩子的时候还好说，苏婉生了二胎，她们两个人就有点儿忙不过来。

凌素素不止一次跟苏婉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总是笑着答应，却鲜少找凌素素帮忙。

04

有一天上午凌素素出门办事，正好在楚国良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办完事刚好吃午饭，凌素素想着叫楚国良一起。

去了他的办公室，凌素素却没见到他的人影。

问了别人才知道，他居然请了十天假。

那人看凌素素一脸惊讶，问道，怎么，楚哥请假没跟你说吗？

凌素素赶紧解释，说了说了，这不我这脑子不好使，突然给忘了。

午饭凌素素是没有心思再吃了。

楚国良为什么要请假？又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些天他依然到点儿出门到点儿回家，整个白天他去了哪里？

凌素素的脑袋里有无数的问号，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她拿出手机给楚国良打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来。她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公司，又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凌素素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看看他吃了饭没有。

楚国良说吃了，又让凌素素赶紧去吃。

挂掉电话，凌素素心里的疑惑更多了。他明明请了假，为什么还要骗她说在公司呢？他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事？

下午凌素素去学校接了女儿，楚国良也回来了。

他买了菜，说调到后勤部轻松多了，以后晚饭就由他来做了。

丝毫没有心虚，丝毫没有不自然。

吃饭的时候，他还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凌素素几次想开口问他到底去了哪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既然他瞒着她，就肯定不会说实话。凌素素决心自己弄个水落石出。

05

第二天凌素素偷偷请了假。

楚国良前脚出门，凌素素就敲响了邻居家的门，拜托她帮忙送一下女儿。

接着，她跟在了楚国良身后。

他出了小区，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等了一会儿，坐上了13路车。

凌素素赶紧打了一辆车，让司机跟着公交。

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凌素素有点儿迷惑。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怀疑楚国良有外遇吗？如果真的有，她该怎么办呢？是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是果断跟他离婚？

凌素素甚至想，要不然别跟了吧。结婚过日子嘛，糊涂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凌素素正想叫司机停车，却见楚国良从公交上下来。不远处，是人民医院。

凌素素也下了车，看着他走进医院，她更迷惑了。他们的亲戚朋友，并没有一个住院的。

凌素素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叫住了楚国良，问他到医院来干什么。

看到凌素素他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苏婉的儿子病了，她要带小的顾不上，他就帮忙来照看一下。

这下凌素素不淡定了。

苏婉是凌素素的闺蜜，这种事不跟她说，居然跟她老公说，也太奇怪了吧。

最搞笑的是，楚国良就算要帮忙，总该量力而行吧。从前自己的女儿生病他都没请过假，如今却为了别人的儿子破例。

凌素素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楚国良说苏婉要强，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白天都是抱着女儿到医院陪儿子，晚上则是她婆婆。

他也是到医院看望同事无意中碰到苏婉，觉得她不容易，这才坚持要来帮忙。

楚国良还说，他怕凌素素生气，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

而苏婉并不知道他是瞒着凌素素的，所以也没问她，只说等她儿子出院了好好谢谢他们。

06

凌素素依然无法接受楚国良的解释。

姜旭没了，他同情孤儿寡母她可以理解。

可是，至于连着请十天假吗？他并不欠苏婉什么。

姜旭的死根本就是个意外，他也没有料到。再说了，就算要帮忙，也应该由凌素素来。他这样鞍前马后算什么？

楚国良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把真相说出来了，只是没有勇气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无法安宁。姜旭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害了他。

原来，回来的路上，楚国良拿姜旭的手机玩。有人发微信语音过来，问姜旭在干什么。

是个很好听的女声，头像也很漂亮。

姜旭说那是他在游戏里认识的人，偶尔聊几句，连面都没见过。

楚国良表示不相信，开玩笑说要截屏发给苏婉。

姜旭当了真，苏婉怀着孕呢，他可不想让她生气。于是姜旭跟楚国良抢手机，结果，就出了车祸。

楚国良无法原谅自己。要不是他开玩笑，姜旭也不会分心，更不会死。

他有好几次梦见姜旭浑身是血，然后吓得醒过来。

他不敢告诉苏婉，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婉的怨恨和指责。

可是他的内心很煎熬，他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有很多次想告诉凌素素，又怕她不原谅他。他请假去照顾苏婉的儿子，不过是为了赎罪。

说完这些，楚国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素素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说会去找苏婉坦白一切。他说他算是想明白了，与其在自责和悔恨中过一生，不如正大光明去弥补自己的过失。就算苏婉打他骂他，他也绝不躲闪。

凌素素拉住楚国良的手，说会陪他一起去。

是的，凌素素恨他对自己隐瞒，可她还是决定原谅他。他是做了错事，可凌素素知道，他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