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重庆街头,十几个混混围着一个挽起裤腿的农民,拿着板砖叫嚣着要收拾他。农民毫无惧色,反而豪气地仰天大笑起来。他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将混混们引到了大街上。
突然,只见农民“嗖、嗖、嗖”沿着管道爬上一座楼房,“悬挂”在几米高处,腾出一只手来,接过混混们掷向他的砖头回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那是因为农民的板砖回击得精准,几乎是砖到人倒,没过多久,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这时,一个混混爬起来就想逃,农民竟直接从几米高的地方飞身而下,几个箭步冲上去扭住了他的胳膊。
当这些人悉数被送进派出所时,混混们才知道,他们惹上的竟然是失踪了10年的越战侦察英雄印法光。
从此印法光失踪之迷才大白于天下!
1979年,正值初春,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印法光所在侦察连接到命令:深入敌军腹地执行侦察任务。这可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儿,而侦察班的战士却无一人退缩。作为捕俘班的猛将,武艺高强的印法光大声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敌人的炮火太过猛烈,导致我军进攻部队严重受阻。为了及时查明敌炮阵地位置和后勤补给地,印法光即时领命,同夏华杰等6名侦察兵一起,接受了抓“舌头”的任务。这样的抓捕行动可谓在刀尖上战斗,一不小心打草惊蛇的话,直接会被敌人包了饺子,所以,每个人身上都挂上了一颗光荣弹。
当天晚上,在夜幕的掩盖下,印法光和战友们一路排雷,很快穿过了敌团的防守阵地,摸清了敌人的炮火配置情况,于是便在越军的阵地后面潜伏了下来。
初春的夜,依然寒气逼人,印法光和战友们一直蚊丝不动地咬牙挺着,直到一天两夜后,越军的后勤补给人员终于出现了。黎明时分,两名越军走进了印法光团队设置的猎捕圈,这时,只见第一捕俘手夏华杰手持匕首闪电般窜出丛林,手起刀落,一下就结果了大个子敌兵的性命。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把另一个同行的敌军惊呆了,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夏华杰一个“锁喉”手便制服了他,然后快速将他拖向几十米外的第二潜伏点。这个点,便是印法光所呆的点位。
10 米、20米......眼看着就快到了,夏华杰发现敌人身上冒起了烟,他身上竟然绑着光荣弹!就在这危急关头,夏华杰向敌人猛蹬一脚,同时自己向旁边一跃,结果还是慢了一些。光荣弹炸伤了敌人,也炸伤了夏华杰的腿。这时,被爆炸声惊起的敌人蜂涌而至,印法光第一个冲上去想救他,夏华杰大声喊道:“不要管我,你们赶紧撤,我一个人留下掩护!”
可印法光还是不想丢下战友,夏华杰再次喊道:“必须完成任务!”随后,印法光按既定布置和另外四个捕俘手穿过敌军阵地,将受重伤的俘虏连拖带拽弄回了部队。这全靠夏华杰用生命拖住敌人为他们五人争取到了异常宝贵的时间,成功完成了这次任务。
事后,根据俘虏口中说出的军事情报,我军迅速向敌人阵地开炮,精准地给予了敌人毁灭性的打击,成功解决了部队受阻问题。当然,这一切捕俘班是立了头功。
走下战场,印法光成了军内闻名的捕俘英雄,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到了牺牲的夏华杰,他才刚满22岁,正值青春年华,一种无限的悲痛和愧疚萦绕在印法光内心。
突然,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在荣誉面前,印法光毅然向上级提出了复员。对此,上级领导反复做他的工作,然而在印法光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批准了他复员。以他在军队做出的贡献,在重庆入伍的他,荣归故里后可以在全市任选一家单位从事稳定的工作,再说,他的未婚妻刘怡也正等着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此时的印法光却有了自己的决定。他决定去到川东一个穷困的山村落户,去给夏华杰的父母当儿子。这样的决定让印法光的父母家人和未婚妻都无法理解,甚至是激烈反对。可是,印法光说:“任何一种情感都无法超越战场上的生死考验,那是用生命铸就的不朽真情,我必需要去。”
终于,父母理解了,而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未婚妻虽感敬佩,但无法接受与他同行,无奈地选择了与他分手。
从此以后,除了家人和前女友知道他的去向以外,他便销声匿迹了......
失去了儿子,夏华杰的父母悲伤不已,老人双双病倒,家里大小事务就全靠夏华杰的妹妹夏华珍撑着。印法光的到来让老两口感动不已,但他们说什么也不接受他留下来,老人语重心长地说:“娃娃呀,不得行哟,你来照顾我们,你的父母咋个办嘛?”
说着,老人就拽着印法光让他回去,可是,有着军人的气魄,印法光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那时,农村搞集体生产,靠挣工分吃饭,每天日不出则作,日落也不得歇,再说是上过战场,但对出生在城市的印法光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对这个有情有意的战斗英雄也多有照顾。队长给他派最轻的活,大家也抢着帮他干,生产队“打牙祭”,都把最好的先给他吃。
面对这一切,晚上躺在床上的印法光却闪着泪花睡不着,他感激这里朴实的村民,但不想让自己成为弱者。第二天,他毅然选择了繁重的劳动。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他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地干活,皮肤被晒得黝黑不说,还晒脱了一层皮。
可是,在去到几公里外的公社挑粪时,他却连人带粪滚下了山崖。义父夏光明心疼坏了,一边用帕子帮他擦着脏物,一边脱下自己的裤子让他换上,他说:“娃呀,你还是回重庆去吧!要是杰儿地下有灵,也不会让你来遭这种罪呀!”
此刻,印法光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两个不太老的老人对他的照顾反而多得多,可他还是不愿意走,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慢慢老去,那时的他才正当壮年,肯定能照顾好他们。
看着印法光依然起早贪黑地干活,慢慢地,夏家父母也不再提让他回去了。正值芳龄的妹妹非常贤惠,她总是把“哥哥”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印法光干完活回来,她第一时间将洗脸水、洗脚水端到他的面前,然后一家人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四川方言:聊天)。
农闲到了,印法光没什么活干了,他到是不自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来了这么久,没有给夏家减轻生活负担不说,还成了他们的累赘,以后又能拿什么赡养老人呢?想到这里,他认为必须得搞活家庭经济。
恰逢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印法光便与义父母商量,办起了养鸡场。在乡亲们的支持下,印法光盖起了三间房,他又用自己的复员费和借的钱买来竹子,编制了几十排鸡舍,放进去10000只小鸡。
半年后,鸡开始下蛋了,他们事业有了回报,每天可以收入上百元。在当时的农村,那简直就是收入巨大,一家人也乐开了花。
然而,欠款尚未还清,一场鸡瘟却让整个鸡舍全军覆没,印法光痛哭道:“爹呀,我把事情办咋了,还连累一家人跟着吃苦!”看着眼前这个拼命顾家的不是儿子的儿子,夏光明安慰道:“孩子啊,你在战场上脑袋别在裤腰上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事经不住呢?不就是费了些力气嘛,都不打紧。”
第二天早上,义妹夏华珍给他煮了碗荷包蛋端到床边,她鼓起勇气向相处了一年多的哥哥表达了爱慕之情,她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印法光好的男人了。
和前女友刘怡分手后,印法光就再也没有幻想过爱情,没想到来到川东这个小山村,爱情却悄然而至。
亲人们的爱使印法光很快振作了起来,在一翻琢磨后,他又决定种蘑菇。他和家人一起,将鸡舍全部消毒,铺上压碎的玉米芯,点上菌种。经过细心地照料打理,终于长出了可喜的蘑菇,旺季时每天可以收获几百公斤。可是销路却成了问题,村里人自己种的菜都吃不完,谁又会去买他的蘑菇呢?往城里跑一趟,除了路费和税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无奈之下,印法光只好又放弃了,可在他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又欠下了夏家一份浓情。
此后几年,印法光又相继干了几种小商贩,可一次次的失败让家庭也跌入了贫困。这个时候的印法光内心有说不出的自责,他恨自己的无能,没有让全家过上好日子,一连几天,他愁眉紧锁。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义妹夏华珍主动向他求婚,义父母也全力支持。面对这样的一家人,印法光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呢?
1988年,印法光与夏华珍结成了夫妻,次年喜得一子。
如今真正地与夏家成为了一家人,还有了可爱的儿子,印法光自认为肩头的责任更加重大了。1990年,印法光在家紧巴巴过完了春节,看着村里的青壮年都进城务工了,他开始反省自己。
他觉得到夏家的这十年,他的情感选择是对的,但生活与发展的方式却错了,他没有与现代社会并肩前进,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必须换一种奋斗方式。
这么一分析,印法光的心里便有了谱。一贫如洗的他提着一布兜生红薯当作干粮便踏上了去往重庆的路。
他学着年轻人一样去各个单位应聘工作,可是这座生养他的城市早就淡忘了这个10年前的铁血英雄。奔波几天下来,生红薯吃完了,工作却没有找到。一丝沮丧涌上了印法光的心头,他打算去车站、码头,找个卖力气的活儿也行。
当他走到车站,却看见一帮扒手正穿梭于来往的行人之间,不断地实施着扒窃。印法光连想都没想,直接冲了上去,将扒手抓了个人脏并获,使得整个车站的人都拍手称快。被扒窃的人为了感谢他,爽快地掏出酬谢金,可是被印法光断然拒绝了,于是便请他吃了顿饭。
就这样一连几天,印法光都在车站蹲点抓扒手,这可惹恼了扒手头子。他纠结了十几个人,将印法光围了个水泄不通,嚎叫着要收拾他,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直到扒手们被送到了派出所,他们才知道自己招惹的竟是一位越战侦察英雄。
随后,一条“爆炸性”新闻迅速在原解放军某部侦察连一批退伍军人中传开:印法光还活着!他“失踪”的10多年里,竟然一直在长眠于战场上的战友夏华杰家里,印法光真是好样的!
车站恢复了安宁,印法光也准备返回川东了。这时,一个富商找到了他,提出高薪聘请他为私人保镖的要求,因为这个富商目睹了那天印法光抓扒手的全部过程。
当保镖的一年中,他与富商寸步不离,不但保证了富商的安全,还不经意间学到了很多生意经,还结识了一些商界名流。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些名流中竟然遇到自己昔日的恋人刘怡。在了解了印法光的情况后,刘怡决定帮助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且敬佩的男人。
于是,印法光结束了保镖的工作,在刘怡的指点下开始经商。慢慢地,他便在实践磨练下干得得心应手,在山城站稳了脚。
后来,印法光在山城买了房子,将夏家父母和妻儿接到了城里,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实现了他10多年来的情感选择。随后,他又将自己的父母接来一起住,大家庭其乐融融,幸福和谐。
愿为烈属经“涅槃”,印法光不负战友,更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