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见暗器无法伤到无忌,双手一扬,袖管中一对分水蛾眉刺疾攻上来。她分水蛾眉刺招式凌厉,四支尖锋时刻不离无忌身上要害,无忌有心将她活捉,只用了六分功力,忽地冷笑道:“我劝你还是放下兵器,免得白白送命!”振臂一挥,“当”的一声,将那老太婆的一支蛾眉刺劈手夺了,一个“移形换位”,截住了她的去路,那老太婆尖声叫道:“好呀,我这条老命不要,与你拼了吧!”单手蛾眉刺向无忌心窝一点,无忌的须弥大悲神掌罩着那老太婆身形,一掌拍出,那老太婆用分水蛾眉刺一挡,“喀”地一声,那支蛾眉刺断成两截。无忌掌力一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从实招来,否则莫怪我掌下无情!”间不容发之际身躯倏地一转,大喝一声:“着!”那老太婆急忙缩手撤招,饶是她身法奇快,手腕给无忌的指尖拂了一下,登时火辣辣作痛!
那老者和少年心中暗暗吃惊,那少年急扑而上,袖中短剑指到无忌背心,无忌脚跟一旋,中指疾弹,“铮”的一声,把他的短剑弹开。那少年虎口酸麻,那老头子见势不妙,呼哨一声,和那老太婆和少年飞身急退,钻进了房中。
无忌连忙扑去,忽见门帘一掀,金光满眼,嗤嗤作响,三人各取了一个黄澄澄的圈子和判官笔又出来了。那老头子一声怪啸,那老太婆和少年双环并举,两侧袭来,两支黑黝黝的判官笔都是从环中伸出,以双圈掩护判官笔近身肉搏,笔尖宛如毒蛇吐信,点向无忌双胁。劲风扑面,腥气贯鼻,无忌便知三人的判官笔尖都用剧毒药水炼过,当下滴溜溜一个转身,戴上了卞文凤送他的手套,掌力吞吐,荡开两支判官笔,身形未定,人已到那老头身前,右手其直如矢,五爪似钩,向老头抓去,喝声:“识得天山须弥大悲神抓么!”
天山派四大镇山神功武林中无人不知,那老头听了却仅是身躯微微一震,看上去好似并不太吃惊,一跳闪开,那老婆子和少年却是一言不发,双环双笔,挂着尖锐的风声直扑而上。两人攻势极猛,哪知无忌出手比他们还快,那老太婆和那少年的判官笔刚从环中伸出,无忌已是扬袖一拂,后发先至,那老头子叫声“不好”,横肘一撞,他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把那少年撞过一边,金圈猛地向前一推,右手判官笔瞬间连点无忌左侧诸穴。
无忌双掌一错,蓦地转身,一招“双鬼拍门”,拍到那老头子前心, 忽听背后金刃劈风,那老太婆和少年的双环双笔已到,那老头子也腾空倒飞,金圈护身,判官笔尖吞吐,都是无忌身上要害所在。无忌反手抓出,暴喝声中但闻长声惨叫,那老太婆一丛花白头发已被他撕脱一大把,便如乱草蓬飞,随风飘散,头皮也撕去了巴掌大的一片,登时大声惨叫,血流满脸!
那老头子怒火满腔,金圈一起,向无忌顶门猛砸,无忌振臂一格,把那老头子和少年攻来的两只金圈同时震开,那少年手臂剧震,金圈铁笔险些脱手而飞,那老头子大吃一惊,急忙拉着那少年飘身疾退。无忌再逼上去,那三人又已布成合围之势。老婆子和少年吃了大亏,知道无忌武功远胜自己,不敢冒进,由那老头子正面主攻,二人从旁配合,三个金圈盘旋如飞,惊涛巨浪般一圈圈向前推进,三支判官笔则如毒蛇吐信,飘忽难测。
无忌心道:“这三个家伙也不知什么来路,直是如此难缠!”身形微晃,倏地从那老头子身旁穿过,那老头子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无忌右掌挥出,荡开老太婆的判官笔,左手向外一点,指尖触到那少年“期门穴”,一招之间,连袭三人,迫得三人转攻为守。双方出招快到极点,人影几乎分辨不清。无忌脚踏九宫八卦,在三人恶狠狠猛击之下稳占先手,但那两老一少配合有素,三个金圈首尾相联,布起一道铜墙铁壁,守得极稳。
斗到二十招上,无忌一声长啸,掌法一变,指掌并用,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矫若游龙,迅如风雷,光环笔影中只听“当”的一声,那老太婆金圈给无忌劈手夺了,远远丢开,紧跟着啊的一声,额门吃了一掌,铁笔坠地,翻身跌倒。那少年狂叫一声“奶奶”,金圈飞来,无忌伸手一抓将金圈抓在手中反手掷出,那老头子急忙飞出圈子,双圈相碰,火光乱飞,金圈飞落,去势愈急,那少年躲闪不及,“啊”的一声,头顶中圈,脑浆喷溅,登时倒了。那老头子狂叫一声,判官笔飞出,无忌晃掌一格,将判官笔震飞上天,足跟反踢,那少年掉落在地的短剑破空飞去,那老头子惨叫一声,竟给短剑牢牢钉死在墙上。
无忌正要上前查看,只听墙头有人叫道:“好功夫!”一条人影跳进院子。无忌抬头一看,原来来的是个手提大刀虎背熊腰的汉子,他全身穿白,额头扎条白布带,竟似身披重孝。那汉子双脚落地,单膝跪地,向无忌抱拳道:“少侠替我报仇,大恩不言谢,请受金某一拜!”
无忌一避避开,说道:“且慢!你是谁?”
那汉子道:“在下是江北红枪会副总舵主金叔衡。这祖孙三人害死我们总舵主,金某找了他们半年多,都给他们跑了,没想今日他们今日在少侠掌下难逃公道!”无忌心中一震,问道:“你起来说话!你是红枪会的?你们总舵主是公孙弘?这三个人又是谁?”金叔衡心中惊讶,不知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怎么会认得总舵主,站起身来说道:“这三个人是江湖中有名的祖孙杀手,认钱不认人,虽是武功高强,人品却甚低劣,不知滥杀了多少无辜。他们最得意的武功‘三环套月夺命笔’狠毒之极,我们的总舵主就是病中给他们偷袭,中了他们判官笔的剧毒,才不治身亡!”
无忌道:“他们为什么是祖孙三人,那少年的父亲母亲呢?”
金叔衡道:“这老婆子名叫单三娘,本是大富人家的独生女,她生来水性杨花,小小年纪就被这老头子钟不符勾引,从家里偷跑私奔,十八岁没到,给人家没名没份地生了个儿子,将自己的爹娘活活气死。她的儿子自幼跟着这样的父母长大,不学无术,仗着父母在江湖上的名气四处拈花惹草,惹了众怒,便逃回家找他母亲庇护。这夫妇爱子如命,又极护短,为了这个儿子得罪了几乎半个武林的人。
后来迫得没法,求爷爷告奶奶给儿子成了一门亲。他们的孙子出生后,钟不符的儿子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做出了逼奸孕妇、造成一尸两命的恶行。我们总舵主听说了这件一尸两命的惨事,义愤填膺之下一个人找上门去,重手打伤钟不符夫妇,还摘了钟不符儿子的首级送给苦主,并诫令钟不符夫妇从此以后不许在江南落脚。那时钟不符的孙子才五岁多点,钟不符夫妇知总舵主嫉恶如仇,红枪会是江南第一大帮,自忖无法立足,便带了孙子亡命江湖,听说去苗侗投靠了大魔头黑龙土司,一转眼就过了十年。后来他们练成了祖孙三人三圈三笔的毒辣武功,才回来报仇,害死了我们总舵主!”
无忌一听“黑龙土司”,说道:“黑龙土司还在人世吗,我正想摘他的首级祭奠亡魂呢!红枪会有一个霍正泉,是你什么人?”金叔衡十分惊愕,他可想不出这小伙子是什么人,怎么连红枪会已去世的总舵主霍正泉都认得?连忙道:“霍总舵主父子三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小兄弟怎会认得他们?”
无忌冷冷说道:“这个地方也没别的人,你就对我说实话吧,霍正泉为什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中?他家里还有什么人?!”金叔衡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不禁心中惴惴,嗫嚅道:“那个,是,是·······”无忌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不愿家丑外扬是吗?”
原来霍正泉父子在四川乐山死在高七娘子和曹伯彦剑下这件事,本来金叔衡是并不知实情的。他的师父也就是红枪会已故的总舵主公孙弘,虽然赶到乐山起出了师弟霍正泉父子三人的遗骸,却未向金叔衡说起霍氏父子真正的死因。
直到公孙弘七十大寿的那天晚上,金叔衡送走所有宾客,公孙弘把他叫进密室,对他说:“这二十年来,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师叔的死因吗?为师余生晚矣,红枪会的衣钵即将交于你手,该让你知道的事,总是要让你知道的!”金叔衡拜公孙弘为师,但他却是霍正泉从路边捡来的孩子,之于金叔衡而言,霍正泉对他有再生之德,霍正泉父子离奇死亡之后,金叔衡和红枪会其他人一样,一直想找仇人为霍正泉报仇雪恨,但都给公孙弘给阻拦了,金叔衡为此还差点跟师父闹翻。
公孙弘突然之间对金叔衡说出这样的话,金叔衡还以为师父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不禁呆住了。这时公孙弘才对他说起二十年前自己所遇到的一件往事。
霍正泉的死讯,是由四川哥老会的朋友告诉公孙弘的。霍正泉丧命的那家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是哥老会的人,从客栈老板和伙计嘴里,他知道霍正泉与其说是死在曹伯彦和高七娘子的剑下,还不如说是死于黑龙土司的诡计。公孙弘的朋友和他有十几年的交情,并且公孙弘年轻时,就是由这位朋友引进哥老会的,后来公孙弘才积蓄实力,来到江北开创了红枪会。他的这位朋友自是不会骗他,那客栈老板和伙计也没必要骗他。公孙弘知道实情之后一怒之下,没有去追曹伯彦和高七娘子,反而从乐山去找黑龙土司。
公孙弘艺高胆大,他到了苗侗黑龙土司的家中,黑龙土司重伤未愈,硬着头皮出来接战,公孙弘用金刚掌力把黑龙土司的毒剑拗断,本来再加一掌,黑龙土司不死恐怕也得重伤,但在那一刹那,他看到黑龙土司惊恐的神色,居然一时下不了如此辣手,心想:“霍师弟间接死在此人手中,他纵有千般坏处,对我总算服了软,按照江湖规矩,我就不该趁人之危了。”就因这一念慈悲,他的第二掌没有再劈下去,改用擒拿手法,意欲抓碎黑龙土司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留他一条性命,给他一个改恶从善的机会。
就因这一念慈悲,从金刚掌改为擒拿手的稍缓之机,给了黑龙土司一个反扑的机会。他对黑龙土司讲江湖规矩,黑龙土司可不这样想。为了活命,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要知黑龙土司得意的绝技并不是掌力和剑法,而是用毒。江湖上的用毒名家大小唐门给甘凤池灭掉之后,西南武林用毒的第一高手,就是黑龙土司了。他用的毒药,和用在曹伯彦身上的毒如出一辙,都是无药可解。以曹伯彦“天山双鹰”的功力尚且禁受不起,若非唐精忠舍命救他,几乎命丧山郊,其厉害可想而知。
公孙弘的功力之深,还在曹伯彦和唐精忠之上,假如公孙弘中了黑龙土司的剧毒,立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运功自疗,服食自带的解毒丹丸,尚可无事。但公孙弘只知黑龙土司擅长用毒,却不知他毒药的厉害,勃然大怒之下仍舍命去追黑龙土司,怒气勃发加上运气过速,待到发觉追不上黑龙土司的时候,方始知道黑龙土司毒药的厉害。
从苗侗十八寨到黑龙土司逃往的那座雪峰,大约有三百里路。若是在平时,以公孙弘的脚力,最多两天就可以追上黑龙土司。结果公孙弘提着一口真气走了三天,不到一半路程,就走不动了,剧毒发作,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当时他所在的那个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四周到处是莽莽丛林,几百里山路上别说没有人家,就连一只活物也看不到!
天渐渐黑了,莽苍丛林的晚上好似寒冬腊月,冷风吹来,毒发倒在地上的公孙弘全身发冷。他不但感到冷,渐渐连身子也开始麻木了。想起自己的鲁莽,公孙弘不觉一个寒噤:“想不到我公孙弘英雄一世,竟然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丛林之中。”不过沮丧之外,他多少有些安慰:“黑龙土司吃了我三记重手,受伤料想不轻。我虽不能将他杀掉,至少十年之内他是无法在江湖中为非作歹了。”
他生来英雄虎胆,胸襟开阔,这么一想,心中顿时释然。黑龙土司已经逃走,自己中了剧毒无法再追,索性把一切抛开,挣扎着盘膝静坐,默运真气,强行驱毒。他练的是正宗少林内功,功力之纯,足以列在江湖十大高手之列。不过黑龙土司的剧毒厉害非常,他这么做确能阻止毒气蔓延,要想祛除体内毒素,谈何容易?运功半个时辰,全身麻木是减轻了,但仍然虚弱无力,别说站起来,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之极。
正在此际,忽听有人在左近说话,打破了林中的死寂。躺在地上的公孙弘不禁又惊又喜,心想:“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走进这深林中来,想必多半不会是普通的过路人了。”倘若能碰上一个恰好懂得武功的人,关键时刻出现在他面前,那这个人不但能帮他解毒,也可以让他安心疗伤,那他一条命就救回来了。但来的是黑龙土司的党羽帮凶的话,那就糟之糕也。
他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七妹现在恐怕已到了草原,追也追不上了。”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说道:“七妹的武功那么好,你担心她什么?”那个女子说:“我不是担心七妹碰上什么危险,毕竟曹老二陪着她呢,我是怕红枪会和七妹的梁子无法解开!”
那男子笑道:“据我所知,公孙弘已到过黑龙土司的老巢了,你还怕什么?黑龙土司虽然擅长用毒,以武功而论,万万不是公孙弘的对手,何况公孙弘的师弟霍正泉就是给黑龙土司害死,难道公孙弘这么糊涂,反而去找曹老二和你的七妹的麻烦吗?你要知道,公孙弘在江北可是名头十分响亮的,他能轻易放过黑龙土司这样的魔头吗?”
来的一男一女,一个名叫王剑清,一个叫鲍素娟,他们是大理天龙寺已故住持一乘大师的七大门徒排名第二第三的两位,是一对有名的游侠夫妻,并称“天龙双侠”。
公孙弘心念未已,只听鲍素娟说道:“我对这个公孙弘可没什么好感,这样的人不见也罢。他这次到湘西,可说完全是为他师弟而去,要不是他师弟给曹老二和七妹杀掉,他才没那个心思去管人家的闲事呢!”王剑清哈哈一笑,打趣妻子道:“都说你们女人小气,今日一听你的说话,我觉得真没说错。你不能这样简单地看公孙弘这个人。据我所知,公孙弘是绿林道上誉多于毁的豪杰之士,就是有点儿莽撞,性情冲动,一赌气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你有所不知,这些年绿林中反抗清廷暴政的山寨,都得到过公孙弘的暗中帮助,正因为这样,他才把红枪会的第一把交椅让给他的师弟,自己表面经商,实际上多年经商盈利所得,大部分拿去接济了几个绿林大寨的义军。他和他的师弟相比,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两人的人品就高下立判了。”
“但是你也不能不承认,他这次四川湘西跑一趟,还是带有私心杂念的。”鲍素娟不服气地说:“他如果看见曹老二和七妹,你想他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王剑清哈哈一笑道:“这点我不敢苟同。公孙弘这人在江北武林中还是很能分辨是非的。无论如何,他还是会看在天山派和咱们天龙寺的面上,不跟曹老二和七妹计较的,不信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公孙弘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听到这对夫妻俩的对话,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说明他绝没有针对曹伯彦和高七娘子之心,但他此时毒气上沿,全身无力,刚撑起一点儿,全身麻痛,身子一软,又倒下去了,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鲍素娟正要反驳丈夫,忽听不远处有人呻吟,不觉一愣,说道:“咦,那边好像有人,咱们过去看看。”为防万一,两人都拔出宝剑,慢慢走了过来。
公孙弘的衣裳在恶斗中给黑龙土司抓破了几个窟窿,身上还有黑龙土司留下的血污,倒卧在地上,浑身沾满泥土,加上病容憔悴,鲍素娟一看之下,以为他是个沿街要饭的老乞丐。她大声问道:“喂,你是什么人?”王剑清晃开千里火一看,哎呀了一声,说道:“他是公孙弘!快,拿我们的菩提丹来!”鲍素娟道:“看他这个样子,马上都要没气儿了,菩提丹管不管用?”王剑清道:“管它有用没用,赶紧先给他吃了再说吧!”原来他是在火光下看见公孙弘腰间的一块巴掌大的小铁牌,那块铁牌是红枪会的令牌,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才知道了公孙弘的身份。
王剑清把菩提丹捏碎送进公孙弘嘴里,又给他推拿背心,助他吞下药物,然后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鲍素娟说道:“你掉什么文?这人现在这么虚弱,先给他吃点儿东西,让他精神好些,再给他治其他的伤吧。”
正当她说话之际,王剑清已把公孙弘扶了起来。千里火照着公孙弘的脸,鲍素娟定睛一看,不觉“噫”了一声道:“原来你说‘众里寻他千百度’是这个意思呀?”她没见过公孙弘,但公孙弘腰间的铁牌是红枪会的令牌,这个鲍素娟还是见过的。她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们一路追赶黑龙土司和公孙弘,没想到黑龙土司不见踪影,公孙弘却先给他们碰上了。
王剑清笑了一笑,让公孙弘觉得惭愧无地。他喉咙嘶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也表达不了。鲍素娟把水灌给他喝,跟着问道:“你好一点吗?”虽然如此,她的话语里还是充满责备之意的。
吃了大理天龙寺的疗伤圣药“天龙菩提丹”,又喝了几口水,公孙弘恢复了不少气力,精神也开始渐渐好起来了。他清了清嗓子,沙哑着声音说道:“多、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王剑清是一乘大师的第二位弟子,也精通医术,他看了公孙弘的伤势,说道:“你是中了黑龙土司的剧毒了吧?隔着衣裳都觉得你肌肤烫手,看来你中的毒还不轻!”鲍素娟说道:“咱们的菩提丹不是解毒的对症药,虽然可以暂时压制毒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附近又没有人家给他修养治伤,怎么办?”
王剑清道:“他中了剧毒,没有内伤,我倒有解毒的办法。恩师传给我的‘金针渡劫’可以拔毒,只要他的真气还能配合我施针,我就能保他一条命,但他的武功能不能全部恢复,我可没把握了。素娟,你把菩提丹再给公孙先生吃一颗。”鲍素娟道:“解毒必须对症,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要给他提元气,只能用少林寺的小还丹,你怎么糊涂了?”
王剑清笑道:“你才糊涂了呢。我问你,你哪来的小还丹?”
鲍素娟拿出一个小瓷瓶,在丈夫眼前一晃,说道:“这不就是小还丹?是师父那年带我们去赴南岭神尼的寿宴,少林寺的六如上人送给我的。你还记得我给黎蛮子打了一掌吧,筋脉有些伤损,六如上人一看我的脸色就发现了,所以他送我三颗小还丹,叮嘱我一年吃一颗。我吃了两年,筋脉上的暗伤全好了,剩下了最后一颗。这颗小还丹对我已没什么用处,正好借花献佛,救他一命。”说罢,不待公孙弘说话,便把那颗小还丹塞入他的口中,替他按摩胸腹,助他吞下小还丹,说道:“可惜只有一颗,不知能否起死回生,但无论如何,有你的针法加上小还丹的药效,保住他的性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公孙弘心头一热,不自禁流下了感激的热泪。王剑清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堂堂的红枪会第一把交椅,为什么掉眼泪?”公孙弘不好意思地说道:“鲍女侠说的没错,这趟我是真不该来。我与贤伉俪素不相识,鲍女侠却把这样珍贵的药物给我续命,真令我公孙弘惭愧。公孙弘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日后两位如果有用得着我公孙弘的地方,公孙弘与红枪会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鲍素娟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闻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一来固是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来也因为听说你声誉不错,是个有血性的江湖豪杰。”公孙弘听了一愣,说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救我?”鲍素娟道:“这难道还不够吗?等你伤好了,你要谢也不要谢我们,要谢就谢家师吧!”
说到这里,公孙弘对金叔衡说道:“我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你说,我怎么会许你们向我的救命恩人寻仇报复,落人笑柄?”金叔衡这才知道师父的苦心,跪下磕头道:“弟子糊涂,不能领会恩师的心思,真是罪该万死!”公孙弘挥手叫他起来,说道:“我听说曹伯彦已不幸去世,高七娘子尚在人间。我要你发下誓愿,终你一生,都要把天山派与大理天龙寺的人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不许你稍有不敬,否则,天打五雷轰,永世不能投胎做人!”
金叔衡心中还是有所不解,问道:“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天龙双侠救过师父一命,这个毋庸置疑;但天山派与我们又有什么交情?”公孙弘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一个人固然应当知恩报恩,但也无须一定报与施恩于已的人。当年你的师叔之死,是他的一念之差,还连累了两个儿子。本来那件事和我们红枪会一点关系都扯不上,就因为你师叔胡作非为,和天山派结下了梁子,红枪会险些就成了众矢之的。天山派从来没找我们的麻烦,你以为人家都忘记了?论实力咱们哪是天山派的对手?人家立名江湖,讲的是一个‘德’字,而不是以武力炫耀,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金叔衡听了肃然起敬,说道:“师父的教诲,弟子永远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