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0月,华东局、华东军区的领导人张鼎丞、叶飞等抵达中南海颐年堂,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毛主席亲自接见了一行人。
当时,毛主席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屋子,不待众人介绍,径直走到叶飞面前问了一句:
“你就是叶飞?”
叶飞立即起身敬礼:
“主席,我就是叶飞。”
毛主席笑呵呵的指着他对众人说: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今天可算是见了庐山真面目了。”
毛主席这话很有意思,叶飞虽然长期在党的领导下,但他和毛主席却没见过面。叶飞是华侨出身,土地革命、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长期在福建,抗战时期又在新四军,解放战争时期在华野,竟没有与毛主席见面的机会。
此次与华东局的领导同志见面,毛主席聊了不少,首先问了厦门海堤的建设,后来又问了福建前沿战备的情况。
听了叶飞的介绍,毛主席严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叶飞,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打仗,我们有经验;搞建设,就要重新学习,向苏联学习,向实践学习,向所有内行人学习,此外还要沉下心来读书,不光读政治书,学马列理论,也要读点历史,还要读点技术知识。”
叶飞心里很清楚,毛主席说的话其中含义。
一新中国成立后,福建成为最前沿,那时中央很重视福建的战备情况。
当时,叶飞主持福建的党政军全面工作,因此福建的海防工作都是他负责。
作为一员战将,哪怕是后来抗美援朝战争打的如火如荼,毛主席也没有调叶飞到朝鲜战场去,就是为了让他负责福建沿海的海防工作。
1952年11月,福建省委召开海防会议,叶飞专门做了报告,提出了福建军民的根本任务,就是以海防为中心。当时福建境内只有两个军28军、31军,考虑到海防兵力并不充足,叶飞调了一个军作为纵深机动兵力,其余部队担任防御,一旦遭到嫡袭,机动部队快速增援。
为了能让机动部队快速增援,叶飞花了不少心思,当时福建沿海受到封锁,对外交通也很不便,仅靠自身机动力量,难以满足需求,叶飞与地方交通部门进行了联系,双方制定了一个计划,确保在大战来临之际,能够调动所有的地方客运货车,全力满足军队使用。
1952年12月,国民党当局拟调动一部分兵力进攻福建沿海岛屿,并计划占据两三个县,考虑到叶飞那时压力很大,中央特意调来了时任华东局第四书记的张鼎丞主持福建党政工作,以便于让叶飞专心军事。
不仅如此,毛主席还亲自起草了指示给华东局、华东军区、福建省委、福建军区:
“张鼎丞同志回福建担任省委书记兼省政府主席,叶飞同志专任军事,在张鼎丞同志未到任福州前,由他人暂行主持省委、省府工作,叶飞同志立即抽出身来全神贯注于对敌作战方面。”
在叶飞的主持下,福建沿海的海防工作完成的一直很到位。
不过后来苏联顾问到了以后,情况就有了变化。
福建前线一开始是没有苏联顾问的,新中国成立后,本着建设现代化军事的目标,提出了向苏联学习,苏联方面不仅援助了部分武器装备,还派出了苏联顾问。
对于叶飞而言,苏联顾问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后来他回忆称:
“苏联大国主义由来已久,它派出的顾问很多人都是指手划脚,不是顾问,倒像是领导。”
苏联顾问对我军的战略部署不以为然,要求我们按照他们的建议进行正面防御,单纯的消极防御。
叶飞对此很不以为然,他明确告诉苏联顾问:
“我们的战略方针是诱敌深入,然后聚而歼之的积极防御之方针。如果敌人大规模登陆,除了厦门坚守,其它如漳州、泉州都不守,让它进来。我们没有海军,无法切断敌人的海上联系。避开我们的短处,让它进来,敌人的海军就发挥不了作用,它的空军也是有限的。“关门打狗”,这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叶飞所说的积极防御策略,是经华东局、毛主席批准才确定下来的。
考虑到新中国初建,各方面条件都很困难,当时正值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空军的建设又优于海军,因此进行单纯的消极防御策略只是无谓的消耗,只有扬长避短才能打击敌人。
叶飞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提出这一套方针后,苏联顾问只是一味的摇头,根本不能理解。
“苏联红军没有我们的作战经验,他们的卫国战争也与我们不同。那个总顾问连连摇头,简直连听也不想听,好像我讲的是什么“海外奇谈”。”
二苏联顾问不仅要求我们按照他们的建议进行正面防御,还要求登陆作战也学习他们的经验。
在叶飞看来这也是不切实际的。
过去二战中,苏联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登陆作战的经验,反倒是英美国家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因此在会议上,叶飞着重介绍了不少英美国家的战例。
没想到的是,苏联顾问很不以为然,他他又拿不出有力的话来反驳叶飞,因此回去以后,这名苏联顾问就向陈老总告状:
“你们的前线指挥员(指叶飞)是个英美派。”
不仅如此,这名苏联顾问回国之前,还把叶飞告到了毛主席那里,并言之凿凿的称:
“叶飞此人靠不住,应该撤掉他的职务。”
毛主席后来只是对此笑了笑,并没有表态。
1953年10月,叶飞随华东局到北京,毛主席见到他后还特意点了这件事,当时,东山岛战役刚结束不久,我军打退了国民党军进攻,还开创了援军登岛作战等一系列的战略战术。
毛主席特意表扬了叶飞:
“东山岛战斗打得不错,他们(指国民党军)可能会老实一阵子,但不会一直老实下去,要提高警惕,要有打仗的思想准备。但不管怎么说,往后打仗的机会是少多了,要集中精力搞生产、搞建设。”
不过,叶飞一开始并不知道苏联人“告状”这件事,后来是听陈老总说起,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彭老总也曾拉着叶飞说起这件事,并表达了他的观点。
彭老总一开始也主张学习苏联人的经验,但后来发现苏联人的经验有时不一定符合实际情况,因此主张批判的接受和学习。
从1952年到1958年,彭老总曾数次到海防一线视察,曾发现了不少问题。
1953年2月11日,彭老总视察崇明岛,结果发现岛上的海岸炮阵地每门炮间隔只有40米,而弹药库位于阵地中央,一旦遭遇嫡系,弹药库受到轰击,很容易报销。
彭老总见状,气得大骂:
“为人民服务,你这个连长首先就是为全连服好务,你们的弹药所离炮位这么近,敌人一发炮弹命中,全连的人和炮都飞上天了,你还服个什么务?”
后来还是罗舜初等彭老总气消了才告诉他,这些原来都是苏联人给的经验,那时全军要求不走样的学习苏联经验,导致了这个问题。
彭老总对此深有感触:
“脑袋长在自己头上嘛!苏军爱打阵地战,而且有强大空军掩护,跟我军不同。我们打了多少年仗,火器集中和火力集中,营连干部都懂得。朝鲜战场经验,火炮首先要解决在敌空军和炮火轰击下的生存问题,隐蔽阵地和发射阵地不是一回事。这种炮的对空性能,当年是按对付活塞式飞机的,现在对喷气式飞机效能如何?我还不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彭老总才对叶飞的遭遇感同身受。
三其实华东军区不少干部战士,都深知这一问题。
1955年1月,解放一江山岛战役,浙东前委循例召开了最后一次战前会议,司令员张爱萍宣布了经过中央军委和华东军区批准的战役计划。
也因为是登陆作战,张爱萍特意在会上强调了一点:
““这次登陆作战,登陆地段只能选在登陆条件较差、难度较大的岛岸突出部,以避开蚕部滩头地段国民党军严密的火力封锁,这样,既可出其不意,又能利用地形,直接而又迅速地登上岛岸各主要阵地,割裂对方的防御体系,以求各个歼灭。美军1950年9月在朝鲜仁川地区登陆,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战例。”
不料就在会上,苏联顾问提出了不同意见。
苏联顾问一开口,便洋洋洒洒的大谈起了经验,事实上,这位苏军中将在二战时只是指挥过一个师,而且并没有登陆作战的经验,因此在会上他也只是谈到了西西里登陆以及诺曼底登陆的情况,并脸红脖子粗的指出:
“一江山岛联合渡海登陆作战,必须采取夜间航渡、拂晓登陆的战法,否则,必败无疑。”
有意思的是,苏联顾问一句话说完,在场众人霎时间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显然大家都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
在场的陶勇、聂凤智都是一代战将,他们对苏联顾问的提法很不以为然,但又不能不表态。
陶勇首先站起来,从我军以及一江山岛的实际出发,反对盲目照搬西西里登陆以及诺曼底登陆的经验。
“我认为,如果照搬诺曼底或西西里岛的经验,不仅行不通,还会吃大亏。中国的仗,只能用符合中国实情的战法来解决。作为军人,如果只会照本宣科,他肯定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即使打了胜仗也属侥幸。”
陶勇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连连点头。
苏联顾问一见众人都不支持他的意见,又眼巴巴的望向主持会议的张爱萍,见张爱萍也不表态,他顿时有些恼火,夹起公文包,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张爱萍笑着对大伙说:
“走了也好,我们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事实也证明,张爱萍在一江山岛战役中所制定的战略是可行的。
毛主席大概也深知前线的情况,因此面对苏联顾问的告状,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叶飞。这和当年抗美援朝期间,毛主席不动声色的把彭老总的电文转给斯大林是一个意思。
叶飞后来也并未被撤职,而是继续在福建前沿。
在毛主席安排下,叶飞、张爱萍等将军于1953年下半年赴朝鲜战场考察,学习和积累了不少经验,回国后还写了报告。
1954年10月29日,张鼎丞当选为最高人民检察院院长后,毛主席特意下文批示,张鼎丞免兼福建省委书记、福建省人民政府主席,由叶飞兼任。
从此以后,叶飞长期兼任福建省委第一书记,省长、副司令员、福建军区司令员、政委,福州军区成立后,又担任了军区司令员兼第一政委、党委第一书记。
一直到1957年,韩先楚调任福州军区司令员后,叶飞才卸任。
不过,叶飞即便是卸任了军区司令员的职务,关系始终是在军队,领取的是军队的工资,一直到离开福建,叶飞还兼任着福州军区第一政委兼党委第一书记。
这样的殊荣在全军也是首屈一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