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满清贵胄出身的李佩来到田家英家,当了一名保姆,一干就是十六年,直到田家英含恨离世,她才无奈离开。
尔后,在那段动荡的岁月里,她不离不弃,用大爱为田家后人筑起避风港湾,上演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田家英1948年来到毛泽东身边,担任秘书一职。妻子董边则一直在全国妇联领导《中国妇女》杂志社工作。
1950年,他们有了个可爱的女儿,为其取名小英。夫妇俩工作都很忙,组织上给他们找了个保姆,负责照顾家务和小孩。
小英才出生十多天,患有慢性气管炎的保姆李佩总是忍不住想咳嗽,她抱歉地将头歪向一边,深怕影响襁褓中的孩子。
女主人董边丝毫没有责怪她,反而宽慰她说自己小时候也有气喘病,这句温暖人心的话让李佩找到了家的温馨感觉。
李佩的身世充满传奇:她曾嫁给清代王爷一支近族,身为黄埔二期学员的丈夫,因染上大烟而浮尸街头。32岁开始守寡的她,带着年幼的女儿,受尽那个封建没落家族的歧视和折磨。
北平解放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那个深宅大院。
这些经历,她对田家人谁都没有讲。
出身豪门,教养和修为自然与众不同,李佩的工作能力很快就让董边赞不绝口。
她全身上下总是干净齐整,一副很干练的样子,田家也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每逢中南海“爱国卫生运动”检查,工作人员总会对田家“免检”,他们常说“李佩这儿甭查了,连床底下都锃亮”。
田家人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亲手缝制,精致的做工常常获得周围人交口称赞。
田家英是四川人,川人好吃的习惯他也有,自打李佩来了之后,他们下馆子的次数少了,那是因为她做的饭菜太好吃,而且总是不断变化出新的花样。
碰上全家人聚在一起时,仅有的一张沙发总是留给李佩和董边坐,田家英则和孩子坐在小木凳上,有时说到开心的事,他会仰头大笑,背上常常靠得一身白灰。
李佩会像老大姐一样走过去为他拍打衣服,还不时埋怨道:“挺大的爵儿位,看邋遢的。”全家人听后哈哈大笑。
“我没为孩子的事请过一天假。”董边因为家中有李佩照顾而十分放心,她常常对孩子们说“小事找阿姨,大事找爸爸”。
阿姨成了家里人,她也会像妈妈一样惩罚偶尔犯错的孩子们,用包着布条的扫帚疙瘩打她们的屁股,然后又心疼又内疚。
既敬畏又依恋,这是田家长女小英和次女二英对这位阿姨的共识。
1958年,李佩婆家人为分房打起官司,田家英得知情况后,说:“你还要当小业主啊?我还是个无产者呢,咱们是一家,我这儿养你老了,以后一起生活。”
李佩放弃了房产争执,决心跟着这户善良人家过一辈子。
李佩有个女儿叫德利,经常在周末来中南海玩,田家英夫妇很喜欢她,常带她去书店、饭馆,逢人便说这是自己女儿。
那时德利没有上学,田家英和董边商量,决定自掏腰包供她读书,鼓励她考师范大学,将来当一名教师。
有一次,德利感染了肺结核,李佩不愿麻烦田家人,将消息隐瞒起来。
不想就此休学的德利,偷偷给田家英写了封求助信。他交给她300元钱让买药,那时候这类药很稀缺,最后田家英找到毛主席的保健医生,终于弄来60支进口链霉素。
两月后,德利奇迹般恢复健康,不知情的老师和同学甚是诧异。
德利每每回忆起这些往事,总是情不自禁流下眼泪。李佩也常说:“中南海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享福的几年”。
幸福的日子总是太短。
1966年5月23日,田家英忽然在中南海永福堂弃世而去。
上学的小英、二英被接到丰盛胡同一处大杂院,那时已更名为曾立、曾自的两姐妹,对家里发生的噩耗一无所知。
那晚一家人没地方饭吃,来到胡同口一家饺子馆里,董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孩子们好奇地盯着妈妈看,李佩强忍悲痛,悄悄捏了孩子一把,示意她们别出声。
接下来是专案组无休止的询问和调查,董边被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住的地方被换来换去,李佩带着孩子们拖着行李四处找房,她俨然成了一家之主,扛下田家人生存的重担。
董边要被下放到农场劳改,得知消息后她彻夜难眠,一方面不想让李佩受到牵连,另一方面她也无能无力养活李佩。
在灯市口那间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董边难舍地对李佩说:“孩子们都大了,不用照顾了,她们可以自己生活了。”
听到要让阿姨走,二英一下子大哭起来。
李佩抹着眼泪,蹲下身子牵着她的小手说道:“谁说阿姨走,阿姨不走,阿姨等我二英子上完大学才走”。
学校已经停课,“上完大学”看似遥遥无期,这却恰好成了小英、二英心中永远不熄的信念灯塔,阿姨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李佩走投无路,只有回娘家了。她把原来女儿上学时住的一间小房,换到德胜门外一间只有12平米的简易住房里,图的是小英、二英来找自己时方便,姐妹俩来了有个待的地方。
1967年董边进了“牛棚”, 1968年小英去了内蒙插队。
第二年,形单影只的二英得了阑尾炎,母亲、姐姐都不在身边,她拖着病体给李佩阿姨去了封信。
李佩来医院了,送来5元钱和5斤粮票,生活毫无着落的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她对二英说看病要紧。
病好后,二英要去吉林插队。出发那天,看着火车站台上熙熙攘攘的送别人群,她心里不免失落,她没让李佩阿姨来送。
就在她无意四处眺望时,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李佩阿姨!亏得她来了,亏得她找到自己了,二英冲上去紧紧抱住阿姨,难舍的李佩早已泣不成声。
来到东北乡下,二英最期盼的就是收到阿姨和姐姐的来信,那时她的母亲还不被允许通信。一有北京来信,她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李佩阿姨是她美好的希望和期冀。
在董边下干校的六年里,李佩那间不足12平米的小窝,成了小英、二英赴京探亲时最温馨的港湾。
“你爸爸是好人,你妈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你爸什么时候讲究过?头发像乱草窝,鞋总露着脚趾头,脚后跟都开了绽。”李佩谈起往事,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靠卫校毕业的女儿每月给的25元生活费过活,每当小英、二英回京时,她总是把最好的母爱传递给她们,给她们包饺子,做烙饼熬白菜,蒸玉米面大团子,然后幸福地看着她们大快朵颐。
正是因为李佩的存在,将董边和两个女儿的心串联了起来,北京有她们的家。
时光荏苒,1976年后,董边终于得到平反昭雪,并当选全国妇联书记处书记,她再次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妇女工作中。
李佩渐渐老了,原先挺拔的身躯慢慢弯了。
1983年,二英去探望李佩阿姨,她弯腰弓背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饭菜。
“回去跟你妈说,给阿姨要100块钱”。临走时,李佩对二英讲。
董边很快就让小英给阿姨送去100元钱。
殊不知,这是她生命最后的时刻。临终前,虚弱的李佩给女儿德利交代:铺盖下有你董姨给的100元。
6月1日,辛劳的李佩在病痛中逝去,租车火化刚好花去100元。
送葬时,董边和女儿想起种种往事,泪如雨下。
1988年,董边因为肾衰竭去世。
那一天,她的另一个“女儿”德利,同样也心如刀割,声泪俱下。
或许在李佩和董边离世的那一刻,她们都是开心的:李佩没有忘记对田家人的承诺,竭力将其两个女儿抚养成人;同样,董边也没有忘记丈夫生前对李佩的承诺,为她养老送终。他们都尽力做到了。
为这平凡而伟大的人间真情赞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