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美妾病入膏肓,
向我跪求一场正妻的成亲宴,
我还未答,
夫君匆匆赶来将她扶起,心疼地拥入怀中,
转头狠厉地骂我妒妇,甚至想直接休了我让位。
我在心底冷笑,
既然如此恩爱,
想必黄泉路上相伴也能伉俪情深。
1
薛信三次登门求娶,
我还真以为他一片真心。
不曾想他只是看中我爹身居高位,对他前途有利。
就在他领旨升官那天,
他迫不及待地连夜领回一个柔弱的小娘子,
笑盈盈地同我介绍,
「孟嫣,这是娇娘,我同乡邻居,上京游玩到府上借宿,你且好生待她。」
称呼对比,亲疏可见。
再看两人眼神拉丝,我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奴名柳娇娥,出生乡野,哪里能配得上姐姐这样贵女的照料呢?」
柳娇娥咳嗽两下,似乎风吹就倒,
薛信忙道,
「你怎么这样贬低自己,在我看来你心地至纯,这京中的女子没一个比得上。」
「是吗?」
我轻笑,
「夫君,那我是否比得上呢?」
薛信面露尴尬,对我当众回嘴表示不悦,
「孟嫣你身为一家主母,怎么没有一点气度,还要争这点口舌。」
「娇娘身子弱,就把她安置在竹厢房吧,那儿阳光好。」
竹厢房,
就和他的书房一步之遥,
真是打得好算盘。
柳娇娥入住当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为我奉茶。
我瞥眼,
「你既是府上的客人,为何要向我奉茶,我们贵女没有这个规矩的。」
她却像听不懂我言语中的讥讽,坚持要我喝下,
「我感觉姐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奴不晓得姐姐的怨气从何而来,却知道身份贵贱,希望姐姐喝了这杯茶消消气。」
我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一把接过抿了一口,入口却极苦难忍,
没忍住将茶打翻在地,
刚入口的水也从嘴里流出来,狼狈不堪。
「你们在做什么?娇娘你怎么了?」
薛信小跑进来,面色焦急,
成亲三年,我从未见他对我这样上心过。
「娇娘,你的手!快传大夫!」
接着余光扫了我一眼,面露嫌弃,
「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能如此不雅!」
然后带着柳娇娥匆匆离去。
正好派出去调查的婢子回来,
原来这柳娇娥不是什么老乡,而是薛信高中前的结发之妻!
他倒是情真意切,
那我又算什么?
柳娇娥入府后以客之名,却是主子的待遇,
吃穿用度样样与我标榜,
这天她竟然看中了我头上的金钗。
「羡慕姐姐有这样好的家世,我生来就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她轻声叹息,面色发白,委屈地看了薛信一眼,
薛信当即拍板,
「这有什么,让孟嫣给你就是,我看你们情同姐妹,孟嫣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笑道,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
柳娇娥嘴角微微翘起,
却听我接着说道,
「只是这钗子乃太后所赠,我把它送给妹妹,不知道妹妹有没有这个命格敢带呢?」
柳娇娥表情僵硬,
薛信也脸色骤变。
2
当夜,流水般的珠宝首饰一箱箱运进厢房,
婢子来报的时候狠狠地跺脚,
「夫人,明明您才是正妻!」
正妻?
这两个字在我这里已经成了笑话。
成婚之后,薛信鲜少来我房中,
如今有了柳娇娥,入夜就再也没见到过人。
还没等我出手,
柳娇娥自己坐不住了。
薛信带着怒气来时,
柳娇娥在后面娇滴滴地哭泣,
「薛郎别怪姐姐,这都是下人们犯的错,姐姐不是故意的。」
薛信站到我跟前,二话不说就命人拿下了我的贴身婢女。
我皱眉拍桌,
「薛信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薛信冷笑,
「你的狗奴才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居然咬主人家了。」
柳娇娥白皙的手臂上露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婢女摇头痛哭,
「不是这样的夫人,是她自己摔倒的,我什么都没做。」
薛信怒极,一巴掌扇了过去,
「事到如今还狡辩,你的意思是娇娘说谎吗?你们这些狗眼看人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娇娘出身低微,是不是背地里也看不上同样出身乡野的本官啊!」
打狗看主人,
他打的是婢女,却意在威慑我。
成亲后我的脾气好了很多,
似乎都让他忘了我本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我啪地一声打在柳娇娥的脸上,
声音响亮,柳娇娥被打懵了,
直到脸上显出一个鲜红的印子,
她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薛信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孟嫣!你疯了?别以为我真怕你爹那官!」
我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看见地上瘫坐的柳娇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
薛信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娇娘是府上的贵客,你要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别怪我不留情面。」
呵呵,都这种时候了,
还要打上「贵客」的名头。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个名头的刺激,
一边的柳娇娥突然上前抱住了我的脚大哭,
「姐姐,都是奴的错,奴不希望你和薛朗因此生出间隙...」
薛信眉毛微蹙,
「娇娘,我说过了,你和她是平等的,你不必如此卑微。」
又听柳娇娥继续道,
「若是平时姐姐拿奴撒气就罢了,只是如今奴怀有身孕...」
她受惊般捂住嘴,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薛信愣了一下,瞬间大喜过望,
将柳娇娥轻轻扶起,眼神怜爱。
「娇娘,我这就去挑日子娶你过门!」
我感觉浑身冰凉,
「薛信,你连我的意思都不过问一下吗?你可把我这个妻放在眼里?」
薛信却一个眼神也不愿给我,
「成婚三年你无一所出,孟嫣,仅凭这一点我就能按律休掉你!如今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留点面子,不想这个年纪嫁不出去被人笑话。」
我怒极反笑,
「薛信,你是翅膀硬了真忘了我爹在朝中的地位了?我劝你考虑清楚,我家能推你当上这个官儿,就能把你拉下来!」
3
薛信忽地笑了,
语气里尽是嘲讽,
「那你可知你爹任职这些年到底收了多少贿赂?」
我神色一凛,
早年爹不顾安危亲自上阵为民治水的样子在脑海中环绕,
薛信说他收受贿赂?
真是放狗屁!
「你不要信口雌黄!我爹是好官!」
薛信勾了勾嘴角,
带着柳娇娥走了。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夜派心腹回孟府。
然而没过两天,
薛信就在诗会上救下莫名掉水的柳娇娥,
并当众宣布自己会对她负责,
一时间我成了全京圈茶余饭后的笑点。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纳她了?」
我心寒至极,我曾经是多么期盼这门亲事,
「我竟然不知柳娇娥那样的身份还能进名流诗会?」
薛信皱眉,对我的出言不逊感到不满,
「娇娘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却也熟读诗文,论起作诗来你可不如她。」
我确实不通文墨,在京中是出了名的,
然而当初薛信前来下聘的时候,
却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毫不在意这些小事,
只希望能同我携手共度,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一个一双人!
柳娇娥带着糕点来访,
薛信给她换了几个大夫,她却一天比一天消瘦,
如今柔柔往那一站,活像一张纸片,
头发上插了一根成色极好的玉簪,
我看着分外眼熟。
「姐姐,奴做了些糕点,来同你庆祝。」
我深觉碍眼,
「我和你有什么好庆祝的?」
「自然是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柳娇娥笑了一下,
「奴第一面见姐姐就觉得欢喜,奴会好好努力,让姐姐同像薛朗一样喜欢奴。」
我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冷着脸不说话。
没想这女人还有下文,
「姐姐,奴那边十里八乡成亲也就随便应付了事,听说你们京城大婚都是行的六礼,奴也想看看。」
我身边的婢女气得没了规矩,大骂道,
「六礼那是给正妻的!你一个妾室,说到底就是下人,居然这般不要脸!难道是肖想夫人的位置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夫人家什么背景你什么背景?」
柳娇娥被吓了一跳,眼睛到处转,
咬着嘴唇颤颤巍巍道,
「可是,可是姐姐的父亲,如今不是被关进监狱了吗?」
「你胡说什么?」
我瞪大眼睛,拍桌而起,一把扯过她的衣领,
「你再咒我爹一次试试?」
柳娇娥眼泪似断线的珍珠,
「奴没说错啊,外面都传遍了,孟大人收贿,圣上大怒将其打入大牢,查封孟府。」
是薛信干的!
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心如刀绞,
怪不得这两天我的人都出不去,原来早就防着我了!
「姐姐,这不过就是一个仪式,奴身子越发不好了,也不知哪天就会撒手人寰,不过是临死前的愿望罢了,你既然觉得奴不配,那奴就不求什么六礼了...」
柳娇娥哭哭啼啼吵得我心更焦,
我一个耳光正要扇过去,
手臂却被人死死拽住。
我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薛信!」
薛信看起来意气风发,脸上那抹得意的神色还未褪去,
他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轻柔地将柳娇娥扶起来,
神情款款道,
「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有我在,定是为你寻遍天下医师也要将你身体养好。」
这场景刺得我眼睛生疼,
曾几何时,他待我也是这般体贴入微,
而今他竟是让我父亲入狱的元凶!
薛信见我脸色发白,嗤笑一声,又对刘娇娥道,
「你如今也是得了长公主赏的人,怎么配不上一个正妻之礼?」
长公主?
我想起来了,
柳娇娥头上的玉簪,正是早年我私赠长公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