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总参谋二部副部长熊向晖回忆新婚燕尔被毛人风从杭州接到南京

白马人 2024-11-16 05:44:34

解放战争开始阶段

蒋经国为我证婚保密局打我闷棍

1947年1月初,我和湛筱华准备“旅行结婚”。她的母亲坚决反对,说那会被人看成私奔,必须明媒正娶,名人证婚。

在南京,我认识的名人不少,考虑到他们同胡宗南的关系,我选中蒋经国。他刚卸任东北外交特派员。我找他,他不但欣然应允,而且提出在励志社举行,所需费用由他付。他还让我把所邀宾客的姓名、住址开给他的主任秘书陈元,由陈元代我印发请柬,安排场面。

为使丈母娘满意,我按南京习俗,请四位熟人做“四大红媒”,有陈元、中央信托局襄理吴承明、即将去美留学的陈忠经、在上海善后救济总署工作并且正洽办留美手续的申健。他们约好造访谌母,为我做媒定聘。“明媒”之后就“正娶”。陈元一个电话,励志社礼堂布置得喜气洋洋。在司仪的导引下,两百多来宾分别南北两厢,双方主婚人分列东端礼坛两侧,证婚人蒋经国身穿长袍马褂,站在礼坛中央。女钢琴家洪达琴弹奏《婚礼进行曲》,我穿黑色燕尾服,由伴郎陈琳陪同,筱华穿白色披纱婚服,由伴娘程文江陪同,踏着琴韵,从西端徐步走向礼坛。蒋经国同新郎新娘握手,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盖印,致贺词。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驻南京办事处处长徐先麟代表胡宗南致贺词。婚礼完成,喜宴开始。菜肴丰盛,但席上不供酒,不供茶,饮料只有白开水。倒不是蒋经国想省钱,而是励志社不敢违背“新生活运动”的规定。喜宴结束,我被灌了一肚子白开水。

我本拟1947年1月底从上海坐“美国总统轮船公司”的班轮去旧金山。因船少客多,1, 2月份船票早已售完,我订到3月上旬的舱位。我和筱华于2月22日去杭州,计划游览两星期,再偕赴上海,她送我上船。离南京前,我向徐先麟辞行,请他代问候胡宗南。

在杭州住大华饭店。3月1日近午,从灵隐寺返住处,大华饭店经理在门口等,他说:“请熊太太先回房间休息。”他领我到经理室。一个戴墨镜的中年汉子向我抱拳拱手,说:兄弟贱姓王,在保密局管点事,特来奉看熊先生。我说:不敢当。心里嘀咕:保密局是军统局的新名,戴笠摔死后,郑介民任局长,毛人凤任副局长,这个姓王的保密局特务找我有何事?不待我问,他主动做了回答,说他今晨收到毛人凤密电,命他速查我是否在杭州。他从旅馆登记表中知我住处,即复毛人凤。

不久,又得毛人凤密电,命他妥善安排我于3月2日下午6时前到南京见胡宗南。他说:时间有富余,他要略尽地主之谊,下午陪逛西湖,晚上在楼外楼宴请,明晨“请熊先生、熊太太”坐他的汽车沿(南)京杭(州)国道去南京,他派人随行照料。他说,京杭国道“呱呱叫”,他的汽车“呱呱叫”,几个小时就可到达。

他说得煞有介事,打了我一记闷棍,使我难辨真伪。我说,这个房间有电话,我打个长途问问南京的徐处长。他说,这个电话不保密,要打,到他办公室打,如我信他不过,他给我看毛人凤的密电。我说:不必了,既然胡长官到南京,急于见我,赶早不赶晚,我和“内子”下午坐火车去上海,转乘夜车去南京,请代买车票,代为通知徐处长派车接,其他就不打扰了。

他说:“恭敬不如从命。兄弟没啥能耐,抓车票,打电话,小事一桩。”

我在餐厅附近的湖滨把这一意外情况告诉筱华。我说:国共和谈破裂,马歇尔已返美,可能把“那个小本子的照相”送给蒋介石。保密局盯上我,逃也逃不脱。我要她在上海下车住亲戚家,先给王石坚报警,我到南京马上给她写信。如五天后收不到我的信,我就凶多吉少,请自珍重。

胡宗南“要比共产党还革命”

3月2日晨,到了下关车站,徐处长派人乘车来接,我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徐处长领我到胡宗南的临时办公室。胡宗南正同参谋长盛文看地图,一见我就哈哈大笑,说:来得好快。

他转向徐处长:你说杭州杂,寻人难,想来想去想不出门道。我要你找毛人凤,他有办法,不会误事。还是我说对了吧?他又问我:新娘子呢?我说:她在上海等着送我上船。胡宗南说:推迟三个月。要打延安了。打完这一仗,你再走。明天就回西安。你写信告诉新娘子,就说我有急事要你处理,不提打延安。

至此,我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胡宗南要徐处长离开,要盛文先讲几句。

盛文说:前天(2月28日)总裁急电胡先生来南京,胡先生不知是什么事,把我带来。当天下午总裁就传见。总裁说,美苏英法四国外长内定3月10日在莫斯科开会,已经获得确实情报,马歇尔、莫洛托夫又要重新提出中国问题。总裁当机立断,命令胡先生直捣共产党的老巢延安,选在3月10日四国外长开会的这一天发起进攻。外交交涉由外交部办。总裁训示,现在剿共,仍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胡先生马上想到你,把你请回来。

胡宗南说,军事进攻和政治进攻同时进行,先准备好传单、布告、宣传品,着重准备一份告陕北民众书,提出施政纲领,“要比共产党还革命”。我说,我先做考虑,到西安再同政治部王主任商量。胡宗南说,不要找他们,他们只会骂娘,不懂革命。

胡宗南带我到盛文的住房,叫勤务兵给我端来早餐和茶水。他说,他和盛文要去国防部开会,下午总裁还准备传见。他递给我一个公文包,要我倒锁房门,根据公文包里的文件,画一份草图,中午交给他,供总裁参阅。临走时,他嘱咐我一定要把门锁好,不许任何人进来。我依言办理。打开公文包,里面装着两份绝密文件,一是蒋介石核准的攻略延安方案;一是陕北共军兵力配置情况,—不用说,我照抄不误。

胡宗南对我画的草图表示满意,他要我着手抓“七分政治”,首先起草施政纲领。盛文说,“施政纲领”应有个帽子,他建议全称是“国军收复(或光复)延安及陕北地区后施政纲领”。胡宗南说,不用“收复”“光复”,那不是革命的字眼,要用“解放”,这才是革命的字眼。

按照胡宗南“不要骂娘”“要比共产党还革命”的要求,我把“彻底实行三民主义”作为“施政纲领”的主旨。要点包括“实行政治民主,穷人当家做主,’;“豁免田赋三年,实行耕者有其田”;“普及教育,村办小学,乡办中学,县办大学”;等等。传单中包括“不吃民粮,不住民房,不拉民夫,不征民车”之类唱高调、做不到的口号。当然,宣传品里也得提“拥护中国国民党”“拥护蒋主席”(军事委员会已裁撤,不再称蒋委员长及委座)。胡宗南快速看一遍,要我据此补充定稿,不需再送他审阅,由我直接交刘大军秘密印就,待进攻开始时广为散发。

胡宗南要我随他回西安后再办三件事:第一,为他置备一架最好的收音机,他每天要亲自收听延安电台的广播;第二,指定几人随同行动,专事全文抄收新华社播发的关于陕北战况的消息和评论,全部送他阅;第三,由我随带《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精忠说岳传》等小说。我问,带这些干什么?他说,他下达作战命令后,由军、师、旅长执行,由幕僚人员监核,他只需等着看捷报,在此期间,他翻翻小说,闲情逸致,显出大将风度。

我想起周恩来在梅园新村对我说的话:如果胡宗南主动留下你,你就继续做现在的工作,你自己绝不要提出不去美国。—尽管胡宗南欲表现出大将风度,但面对蒋介石“又怕又恨又佩服”的周恩来,他毕竟难以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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