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浩瀚长河中,有几座石碑如璀璨星辰,穿透岁月的迷雾,傲然屹立,它们被尊称为 “天下四大名碑”。这些名碑不仅是石头与文字的简单组合,更是古代文明、政治智慧、宗教信仰与艺术造诣的集大成者,承载着千百年的风云变幻,静静诉说着往昔的荣光与沧桑,吸引着我们去揭开那尘封已久的历史面纱,探寻其背后的传奇故事。
曲阜孔庙:御碑述圣曲阜孔庙,这座祭祀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的本庙,亦是孔氏后裔祭祀祖先的祖庙和宗庙,在华夏文明史上熠熠生辉。它始建于公元前 478 年,历经数十次重修与扩建,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底蕴。漫步其中,碑碣如林,而洪武、永乐、成化、弘治四通御制巨碑尤为夺目,它们静静矗立,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王朝对儒家文化的尊崇。
洪武四年(1371 年),朱元璋立下 “为祀岳、镇、海、渎,免祀杂神,专崇孔子” 的御碑。出身贫寒、深知民心向背的朱元璋,在取得天下后,为恢复社会秩序、稳固统治根基,选择尊崇孔子。碑文 “朕奋起布衣,以安民为念,训将练兵,平定华夷,大统以正,永为治之道,必本于礼”,道出其以礼治国的决心;“孔子善明先王之要道,为天下师”,则彰显对孔子的尊崇,视其为指引治国安邦之路的明灯,期望借助儒家思想教化民众,让社会重回伦理纲常的正轨。
时光流转至永乐年间,朱棣下令划拨巨资大修孔庙,这一浩大工程竣工后,他于十五年(1417 年)亲撰《御制孔子庙碑》。文中赞颂孔子 “参天地、赞化育、明王道、正彝伦,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各得以尽其份”,孔子之道被描绘成维系社会秩序的关键纽带。朱棣此举,一方面是对孔子思想的敬仰,另一方面也是向天下宣告,大明王朝将坚定不移地奉行儒家理论治国,借助孔子的影响力凝聚士心,为大明的万世基业筑牢思想根基。
明宪宗朱见深即位之初,便下令重修曲阜阙里孔子庙,成化四年(1468 年)竣工之际,树立了成化碑。此碑堪称孔庙明代碑刻中的巨擘,通高 7.85 米,宽 2.27 米,厚约 0.5 米。碑文中 “朕惟孔子之道,天下一日不可无焉”“孔子之道在天下如布帛、粟菽,民生日用不可暂缺”,以直白而深切的言辞,将孔子思想的重要性推至极致,把孔子塑造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的圣人。其正楷书写规整精美,结体方整,笔力刚劲,历代对其笔法赞誉有加,虽书者姓名成谜,却无损其书法魅力,引得无数后人驻足品鉴。
弘治十二年(1499 年),一场雷击引发的大火让孔庙遭受重创,诸多建筑毁于一旦,包括洪武、永乐原碑及其碑亭。但尊崇之心未灭,弘治十六年(1503 年),按原文重立洪武碑;弘治十七年(1504 年),弘治碑树立,明孝宗御制碑文,以纪重修之盛事,重申祖宗以来尊师重道之意。
这四通御碑,不仅铭刻着对孔子的赞誉,更是一部部生动的史书。它们见证了孔庙在明代的扩建重修历程,反映出各朝皇帝借尊崇孔子巩固统治、教化万民的政治谋略。同时,其精湛的书法艺术,正楷字体的严谨规整,展现着汉字在皇权与文化交织下的独特韵味,让后人在瞻仰之余,不禁为古代文明的辉煌而赞叹。
闽王祠:德政流芳在福建福州的闹市区,闽王祠静静伫立,它宛如一部鲜活的史书,承载着五代十国那段风云激荡岁月里,闽王王审知的传奇一生与不朽功绩。祠中的 “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更是被誉为 “天下四大名碑” 之一,犹如一颗璀璨明珠,闪耀着历史的光辉。
王审知,这位出身固始的豪杰,在唐末乱世中,与兄长王潮、王审邽投身军旅,随军入闽。凭借卓越的军事谋略与果敢坚毅,他们平定闽疆,为百姓带来久违的安宁。王潮离世后,王审知接过重任,开启了长达近 30 年的治闽征程。
他深知,欲兴邦,必先启民智。于是,在福州、泉州广设 “招贤馆”,以海纳百川之胸怀,招揽四方贤才。一时间,唐朝宰相之子王淡、杨涉从弟杨沂、唐乾宁进士徐寅等名士纷至沓来,他们为闽地发展出谋划策,注入磅礴智慧力量。同时,王审知重视本土人才培养,开办 “四门学”,这一学府涵盖经、史、哲学、文学诸多领域,他亲赴阅卷,量才授职。在其倡导下,州学、县学、私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且免费招收学童,让闽地文风昌盛,“千家灯火读书夜” 成为当时一道亮丽风景线。
为夯实闽地经济根基,王审知多措并举。农业上,轻徭薄赋,鼓励垦荒,兴修水利,亲自主持福清、长乐沿海大堤建设,疏浚西湖,让大片荒田变沃土,粮食产量逐年攀升。还因地制宜,推动纺织、陶瓷、冶金、铸造等工业蓬勃发展,使闽地产品走向四方。对外贸易方面,更是高瞻远瞩,利用福州濒海优势,开辟甘棠港,让福建外贸焕然一新,茶叶、陶瓷等特产远销海外,象牙、珍珠等舶来品纷至沓来,福州港一跃成为东南沿海商贸枢纽,“帆樯云集,商旅相继”,尽显繁华。
城市建设中,王审知同样功绩斐然。唐末福州城狭小破旧,他屡次扩建,先建罗城,后筑南北夹城,完善护城河、桥梁等设施,福州城面积扩大七倍有余,城垣巍峨,街巷井然,为后世城市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闽王祠内的 “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便是这一切的见证者。碑高 4.9 米,宽 1.87 米,厚 0.29 米,碑沿精美的椭圆形覆莲状花饰与环镌吉云,彰显其尊贵。碑文由唐朝礼部侍郎于兢精心撰写,弘文馆王倜以楷书书写,笔力刚劲,行文严谨,虽历经千年风雨,仍清晰可读。它详细记录王审知军政、经济、文化、外交等丰功伟绩,是后人探寻五代闽国历史的关键 “钥匙”。
王审知治闽期间,始终坚守 “保境安民” 理念,不称帝,与中原王朝交好,与吴越、南汉联姻,为闽地营造稳定外部环境,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正因如此,他深受百姓爱戴,被尊为 “八闽人祖”。如今,闽王祠不仅是祭祀圣地,更是闽台两岸民众寻根谒祖的精神家园,承载着同根同源的深厚情谊,让王审知的精神穿越时空,代代传承。
西安碑林:景教传奇在西安碑林博物馆,一方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静静矗立,它宛如一把神秘钥匙,开启了古代中国与中亚、西亚乃至欧洲宗教文化交流的大门,诉说着景教在华夏大地的传奇过往。
景教,作为基督教聂斯脱里派,于公元 5 世纪在叙利亚诞生,因教义分歧被罗马教廷斥为异端,其信徒遂远走波斯,扎根发展。彼时,大唐盛世,疆域辽阔,丝绸之路商旅络绎,文化交流频繁,为景教东传铺就坦途。
贞观九年(635 年),景教传教士阿罗本携经卷,跋涉万里,抵达长安。他的到来,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礼遇,宰相房玄龄亲率仪仗队,至西郊迎接,尽显大唐对外来文化的包容胸怀。阿罗本入皇宫,于书殿翻译经书,向太宗阐释教义,太宗深感其玄妙,下诏于义宁坊建大秦寺,准予传教,首批度僧二十一人,景教在中国初绽光芒。
高宗李治即位,对景教尊崇有加,诏令诸州营建景寺,尊阿罗本为镇国大法王,景教势力迅速拓展,如涓涓细流,渐润华夏大地。玄宗开元年间,宁国等五位郡主亲临景寺,高力士奉旨送五圣写真供奉寺内,皇室的支持让景教备受瞩目;天宝三载(744 年),波斯僧佶和等来朝,与罗含、普论等在兴庆宫修功德,玄宗题寺榜,御赐墨宝,恩宠非凡。
安史之乱爆发,生灵涂炭,肃宗于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祈愿景教护佑,助大唐平定叛乱、再续国祚。代宗每逢诞辰,赐天香、颁御馔予景寺,以谢景教福泽。历经百年发展,景教与大唐社会相融,成独特宗教景观。
唐建中二年(781 年),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在长安大秦寺落成。此碑螭首龟座,造型庄重,碑额楷书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九个大字苍劲雄浑,额上三角处与莲花座上精刻十字架图案,碑身镌刻 1780 个汉字碑文,详述景教教义、教规及在华传播历程,如 “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道出景教真谛;还引用儒道佛经典阐释教义,展现东西文化交融智慧,如 “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风而生二气”,融合中西哲学理念。碑侧及下部的七十余个叙利亚文字,记录景教僧众姓名、职称,是研究景教组织架构的珍贵资料。
碑文由大秦寺僧景净撰写,其精通汉学,文笔精湛,以深厚情感与渊博学识,铸就这一宗教史诗;书者吕秀岩笔法精妙,楷书秀逸遒劲,兼具虞世南、褚遂良楷书的简静神韵与行书笔意,点画顾盼生姿,结构端庄秀丽,字里行间既有大唐书法的严谨法度,又不失灵动气韵,被清人孙承泽赞为 “唐石之最佳者”。
唐武宗会昌五年(845 年),风云突变,武宗掀起灭佛运动,景教受牵连,寺院被毁,僧众离散,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被深埋地下,一藏近八百年。直至明天启三年(1623 年),在西安西郊偶然出土,重见天日,震惊中外。彼时西方传教士蜂拥而至,争相传拓碑文,译成拉丁文寄往欧洲,引发学界热议,有西方学者惊叹其为基督教在华传播的 “活化石”,更有甚者,妄图将其盗运出国。丹麦人荷尔姆曾出价三千两白银收买,幸被当地官府与民众拼死守护,1907 年,移入西安碑林珍藏。
如今,这通石碑不仅是西安碑林的镇馆之宝,更是世界文化遗产中的璀璨明珠。它见证了古代丝绸之路不仅是商贸之路,更是文化、宗教交流的通衢大道;为研究唐代中西交通、文化融合、宗教传播提供无可替代的实物资料,印证大唐海纳百川的文化自信与开放胸怀,也让后人得窥景教在中国兴衰荣辱,感受千年前不同文明碰撞交融的震撼力量,持续启迪着当代人对多元文化共生的思考与探索。
四大名碑:文化脊梁曲阜孔庙的御碑,承载着儒家正统的传承,彰显着帝王以文治国、以德化民的方略;闽王祠的德政碑,铭刻着王审知开闽治闽的雄才大略,诉说着保境安民、发展民生的不朽功绩;西安碑林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开启了中西宗教文化交流的大门,映照出大唐海纳百川的恢弘气度。它们跨越时空,傲然屹立,虽静默无声,却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这些名碑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是连接古今的桥梁,让后人得以穿越历史的长河,触摸先辈的智慧与情怀。每一道碑刻的纹理,每一个文字的笔触,都凝聚着古人的心血与期望。它们值得被珍视、被守护、被传承,让其承载的精神在新时代绽放光芒,激励着我们不断探索、奋进,续写人类文明的壮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