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一八事变前夕,日军在沈阳兵力有关东军第二师团下辖的一个步兵联队,约2200人(该师团是缩编师团,每个联队缺额一个步兵大队),但事变主力却是独立守备第二大队,约700人。
而谁又能想到,就这区区700人即成功攻占北大营。
东北军在沈阳兵力主要集中在北大营,即独立步兵第七旅,是一支满编王牌精锐部队,1.07万人,不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是一等一的水平。
此外就是黄显声所部十二个公安总队,约2万人。还有东北讲武堂的教官与学员计约1000人可供武装,以及宪兵司令部的数百人。在沈阳郊外东塔机场有260架各型战斗机、轰炸机,且在北大营还有一支铁甲战车部队,装备约25辆坦克,以法国雷诺FT-17型为主。
所以正常情况下,不论如何日军也无法凭借六七百人攻占北大营——就这点人马,甚至都不够第七旅重炮一轮齐射的……
但结果却是顺利攻占北大营,进而占据奉天军械厂,进而占领沈阳城。
在此,回顾一个北大营东北军连长在九一八当晚亲身经历,看看一个壮汉是如何自缚手脚、被小儿暴打的:
日军占领奉天军械厂
01
姜明文,辽宁铁岭人,毕业于东北讲武堂第四期,九一八事变前夕,在独立步兵第七旅六二零团三营九连,担任连长,上尉军衔。
1931年9月18日,是农历八月初七,星期五,正是东北军关饷日子。当天上午,姜明文用领到的支票在沈阳大北门里官银号换成现金,给本连发饷。官兵都很高兴,议论着周末入城会餐吃席。
当晚九点熄灯号吹响之后,所有士兵皆就寝。第三营营长于天宠不在,本营值星官恰好是姜天明。
晚上十点左右,姜天明正歪床上看《春明外史》(民国畅销书,作者张恨水),忽听正西方向传来巨大爆炸声(日军爆破铁轨),随后枪声大作,又有炮弹落入北大营东南方向,听声音可知是重炮。
姜明文判断必是日军有变,于是命令第三营各连、排穿衣集合,领取枪支弹药,按照演习部署进入预设阵地布防。
北大营内部某机枪连营房大院:航拍
当时六二零团的团部也在第三营大院,所以一同驻扎的还有团属通信排、团属迫击炮连、团属重机枪连,在第三营的带动下也一起布防。
团属迫击炮连准备将6门82毫米迫击炮分设东西两侧,重机枪连也打开枪库,里面整齐排列着12挺马克沁重机枪。
实际此时他们完全不慌,因各团都拥有十分凶猛的火力,而且还可以得到旅属炮兵连、旅属重迫击炮连的火力支援,那可是有4门75毫米野炮、6门150毫米重迫击炮,尤其后者,乃毁天灭地之大杀器!
辽造十一年式150毫米重型迫击炮:奉炮厂生产
两轮齐射之后,都用不着收尸。
即使单说手里的轻武器,那也绝不含糊,包括第七旅在内的22个国防旅全都统一装备捷克VZ-98步枪(即捷克版的毛瑟98改款,国内俗称“马四环”),每班一挺捷克ZB26式轻机枪,秒杀日本兵的歪把子——至于班属掷弹筒,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谁也不比谁多个脑袋。
结果团附朱芝荣接到上峰命令之后,从团部出来说:“马上把人带回,旅长来电话了,命令全都不准轻举妄动,严禁开枪,更不准放炮,都把炮送回大库,返回兵舍!”
大家全都十分不解:“日本人打进来咋办?”
答曰:“日本人如果打进来,由官长负责交涉,要什么给什么,不要打!”
“要命也给吗?”
答曰:“这是旅长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军令如山,只好把队伍各自带回营房,重机枪、迫击炮也全都被收入库房,并落锁。
姜明文对本连士兵说:“把子弹袋扎好,枪不准离手,先休息,等我命令”。
02
北大营距离沈阳城北七里地,是晚清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为屯兵而修建,东西长2100米,南北长1800米。南边是新间河,西侧一里地即南满铁路柳条湖段。
在九一八事变时,北大营驻有东北军最精锐的独立步兵第七旅,武装到牙齿。
姜明文所在的六二零团驻在大营北部,而日军进攻是从西切入,首当其冲的是六二一团。
六二一团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时,日军已越过围墙,己方枪支弹药却被锁在枪库里,管钥匙军官被打死,导致无法领取装备。
日军进入营房之后,见人就用刺刀捅。
日军攻入北大营
官兵们赤手空拳,只能夺门而出往东跑,路过六二零团第三营时,有人气喘吁吁的对姜明文说:“日本人打进来了,不放枪,净用刺刀扎!”
姜明文把这些士兵收容,此时日本兵已占据北大营操场,旅属骑兵连的柴草垛被点燃,前进号、冲锋号吹得滴滴哒哒响。
北大营燃起大火
姜明文集合第三营各连,在营房门口堆放沙袋当掩体,有士兵爬到树上瞭望,还不停的用“马四环”对大操场的日军放枪。
正因如此,日军才没往六二零团驻地靠近。
僵持到晚上十一点半,六二零团团长王铁汉骑马绕路赶到北大营,从北卡子门进入,在团部听取各营、连长的介绍,然后与旅长王以哲接通电话。
虽然打电话时姜明文就在旁边,但王以哲到底说了什么完全听不到,只有王铁汉汇报现场情况,然后一直答应着:“是,是,是……”
撂下电话之前还说:“请旅长放心,绝对服从命令!”
转过头对各营长、连长说:“司令长官叫我们不要抵抗,必要时退出北大营,以后再交涉!”
03
半夜十二点左右,日军枪声停止,静寂无声。姜明文还以为是上峰交涉成功,日军撤退。实际却是日军将兵力转移到东、北两个方向,以扩大战果。
旅长王以哲正在沈阳城内的边防司令长官公署,而此时电话线却被日军切断,再无法联系。
根据侦察军士回报:六二一团与六一九团都撤往东卡子门方向,旅部与各直属连也一起走了。
有很多人在嚷嚷着:“咱们就不走了吧,把大库里的八二(即82毫米迫击炮)都起出来,还有马克沁,就和日本子干呗,谁也不是白给的!”
但旅部参谋长派来传令兵,传达最高命令:“对日军绝对不许还击,缴械任其缴械,占营房任其占营房,否则军法从事!”
大家听了,如同被泼了一瓢冰水。
既然不能还击,在这死挺着也不是事,于是团长王铁汉与大家商量之后,决定从北面撤出北大营,在榆林堡集合,再去东大营。
然而根据侦察回报:北卡子门已经被日军占领。
所以只能越过壕沟再翻围墙,重武器全无法带走,有迫击炮手在大库门口放声痛哭。
各连分别赶到北面墙围子,刚登上壕顶就有日军迎头射击,忍无可忍乃自发还击,捷克轻机枪很轻易的就压制住歪把子,这才越过壕沟。
姜明文带领本连士兵穿过一片白菜地——这是第七旅开垦的菜地,各营分片负责侍弄。之前起完土豆子种上白菜,长势很好,却便宜了日本人。
穿过菜地走出五里地来到榆林堡,此时天光已亮,东边太阳喷薄而出,朝霞如血。
附近有村民挑水,大家围过去抱起水桶乱喝。高粱地、苞米地形成铺天盖地的青纱帐,不虞日军追击——此时士气全无,灰心丧气。
姜明文开始查点人数,发现缺员十人,想来应是开小差了。在二台子与本营其他三个连汇合之后,十二连连长廖云龙找到姜明文说:
“不想干了,没意思,你是值星官,我这个连你兼管着吧!”
说完脱下军服,高靿皮靴扒下来仍在道旁,只穿一双袜子就走了,浑不顾不顾天凉。
等来到榆林堡,终于见到第三营营长于天宠。
于天宠带来旅长王以哲命令:“前往山城镇。”(注:即今吉林省梅河口市下辖镇,该地驻有省防一旅于芷山部)
但后来又改道前往东丰县、海龙县(即今梅河口)。
姜明文所部在到达东丰县之后,驻扎在城北王家大院,正值中秋节,凑钱买了两口肥猪宰杀洗剥。
把猪吃完之后,即乘沈海铁路的火车西行,辗转入关。
此时已是阴历十月中旬,关东大地吹起了阴寒刺骨的冷风……
日军在沈阳北边门外即将进城
PS: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军从本土、朝鲜征调师团进入东北,扩大战果。在进攻长春南岭时,此地驻扎东北军炮兵第十五团(3营9连4门制,即2个野炮营、1个山炮营,每营3个连,每连4门炮)、省防部队的步兵第二十七团。
团长穆纯昌下令南撤,第三营营长张瑞福抗命不从,亲率山炮营布置放列,以零线子母弹开炮轰击,立毙日军百余人,更在步兵第二十七团配合下反推。
后被严令整饬,弃炮南下——东北军入关几乎丢掉所有重武器,包括至少1100门山/野/榴弹炮,3300门迫击炮(其中奉天迫击炮厂库存2300门),180门平射炮。
无需神话此时日军,后来很强是因为发了一笔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邪财,此消彼长——尤其是那座亚洲第一的奉天军械厂,成为日军武器生产基地,供应侵华日军70%以上的陆军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