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珠女儿没结婚没工作,31岁车祸去世,悼词:她对国家没贡献

晓读夜话 2023-04-13 13:27:40

1968年11月23日凌晨,一代影星上官云珠在上海跳楼自杀。

“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望你早些懂事,不要让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印象一多,积累起来就会变成对你的成见,到时候就可怕了!”

这是上官云珠生前留给女儿姚姚的最后一封信。经历了时代的惊涛骇浪,她深谙世俗成见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弥留之际,单纯的女儿成了上官云珠唯一的牵挂,她担心孩子将来重蹈自己的覆辙,没想到后来命运真的没有放过姚姚。从天之娇女到社会渣滓,她同母亲的悲情人生,不过前后脚的一步之遥。

姚姚生于1944年。作为上官云珠和著名剧作家姚克的女儿,姚姚生来锦衣玉食,吃穿不愁。

当同龄孩子还在渴望一双布鞋时,姚姚已经在全上海最顶尖的皮鞋店有了自己的脚模;在那个拥有一件毛衣已是奢侈的年代,姚姚有穿不完的裙子和洋装,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被母亲带着出入片场。

不过姚姚衣食无忧的童年并非没有遗憾。

在她牙牙学语,刚会喊爸爸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因为姚克在婚内爱上了别的女人,心气高傲的上官云珠坚决和他离婚。就这样,年仅两岁的姚姚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六岁那年,姚姚有了新爸爸,他叫程述尧。在姚姚的印象里,新爸爸脾气温和,待她很好。每次爸爸下班回家,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要宝贝宝贝地喊她,和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姚姚喜欢这个新爸爸,她不敢在严厉的妈妈面前放肆,却享受在爸爸怀里撒娇,两个人好得如同亲父女。弟弟灯灯出生后,程述尧还不忘叮嘱奶妈:“你不光要宝贝灯灯,也要宝贝姚姚。”

对姚姚来说,程述尧是最宽容最好脾气的爸爸。只可惜,这份宽容和好脾气到头来没能让他保住婚姻。

1952年,时任兰心剧院经理的程述尧被怀疑贪污,遭到隔离审查。为了早日恢复自由,程述尧在审问中竟稀里糊涂竟给自己扣上了“贪污分子”的帽子。这让上官云珠很是恼怒。

进入新社会之初,上官云珠因为过去的资产阶级包袱,风采不再,沦为位居末流的四级演员。这让一直以来视演艺事业为生命的她难以接受。

为了重获文艺界的器重,上官云珠在思想上自查自省,顶着羸弱的病体四处义演,为演员评级不遗余力,可程述尧犯的一个糊涂却让她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为了表明自己追求进步的立场,更是为了能在舞台上继续绽放自己,她不惜提出离婚,和程述尧划清界限。程述尧恳求她顾念两岁的灯灯,没有爸爸的姚姚,不要拆散这个家,可是已经铁了心的上官云珠不留任何余地。

两人离婚后,好不容易完整的家庭再次分崩离析。姚姚跟了妈妈,灯灯跟了爸爸。两个孩子一个9岁,一个2岁。

上官云珠一生经历过四段婚姻,除了第一任丈夫,每个男人都是演艺圈的名流大咖。有人说她一路将婚姻当跳板,为自己的演艺事业铺路搭桥。

这样的说法虽然刻薄,但有一点没错,上官云珠的爱情和婚姻,多多少少是掺杂着功利的。因此,姚姚从小就见证了不同男人走马灯似的在母亲的世界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她亲眼看到生父姚克被妈妈赶出家门,看到来家里吃过几次饭的蓝马叔叔突然消失,看过自己最喜欢的程爸爸被妈妈扇了耳光,撵出家门,也看到来过家里做客的演员叔叔重新造访,和妈妈同进同出。

透过母亲,姚姚早早见识到了成年人情感世界里迎来送往,利益凌驾于爱情之上的薄凉。可贵的是,这些并未泯灭她后来在情路上的勇敢和纯粹。

青春萌动之初,姚姚就主动追求过班上的一个男同学,还给他写了信。谁知这封信后来在全校传开,闹得人尽皆知,姚姚丢了大脸。同学们在背后议论:“她的母亲在生活中就很随便。”

上官云珠回到家里边吃饭边骂她。犯了错误的姚姚没敢上桌,一直站在母亲身后打着扇子,仿佛要以此平息她心中的怒火。结果上官云珠转头就给了姚姚一个耳光。姚姚不响,继续给母亲打扇。

显然,这不是上官云珠第一次向女儿发火。

上官云珠出身底层,一路摸爬滚打才进入演艺圈。也许是出于对不幸出身的一种报复性补偿,她从姚姚出生那天起,就下定决心把女儿培养成上流社会的淑女。

她照着有钱人家的习惯,把姚姚送去学琴,带她去片场客串小演员,一切的一切,都是希望女儿将来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辗转于不同男人,在这个社会上吃尽苦头。

然而,姚姚的早恋,却让上官云珠仿佛看到了当年16岁就未婚先孕,被迫嫁为人妇的自己。

对于女儿的天真轻浮,上官云珠恨铁不成钢,而连这份青春感情也被剥夺的姚姚,只觉得孤独。

她从小就被母亲严格规划好了人生,所以不喜欢弹钢琴的她后来上了音乐学院,不爱拍戏的她学会了在镜头前假笑。小时候哪怕不小心跌了一跤,姚姚都央求奶妈不要告诉妈妈,因为妈妈知道了要骂,要打……姚姚畏惧妈妈。

1956年,在演艺圈转型成功的上官云珠终于时来运转,在新时代站稳了脚跟,可是按照母亲的规划成长起来的姚姚却在“资产阶级娇小姐”的骨血和时代所崇尚的进步简朴之间彷徨。

当时的社会风气以艰苦朴素为荣,姚姚显得格格不入。尽管她很注意掩饰自己的家庭条件,但是别人一看她白白净净的皮肤,就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同学的印象里,姚姚也是“一碰就眼泪汪汪要哭”的娇小姐。

尽管姚姚努力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得快乐、合群,但是偶尔落寞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姚姚这种青春的苦恼一直持续到1966年才被时代动荡下的恐慌取代。

这一年,她的母亲上官云珠被推倒,生父姚克逃往海外,爸爸程述尧也进了牛棚。姚姚这类人被组织打上了“可教育好的子女”的标签,只要他们与家庭划清界限,仍然可以追求进步。

姚姚不知道这场风波意味着什么,只晓得那个已经被抄了一遍遍的家,她早已无所留恋。那扇洞开的大门,什么人都可以进去打砸,待在房子里的人,无时无刻不被批判和辱骂。

在时代的激荡中,姚姚也随波逐流,她来到上海电影制片厂门口贴了母亲的一张大字报,宣布和上官云珠断绝母女关系。

有人劝告她回家照顾母亲,当时上官云珠因为乳腺癌脑转移刚动了大手术,走路都走不稳,姚姚却不愿意回家,她想起母亲信里的话:

“你说要回沪照顾我,我认为不必了。有些事你不太懂了,太幼稚了,将来会吃大亏的。望你早些懂事。别再提请假回来的事了。”

出于对母亲一以贯之的顺从和畏惧,以及从小到大想要合群的渴望,姚姚揣着一颗不踏实的心,还是跟着串联队伍去了上海。对姚姚来说,这是一趟未知的旅途,因为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燕凯。

燕凯是根正苗红的干部子弟,也是一名激进分子。他是学校著名的打手,敢肆无忌惮地用皮鞭抽打老师,也敢和姚姚这样一个“可教育好子女”相爱。

那时姚姚和燕凯在音乐学院已经公开地出双入对。两人爱得炽烈,燕凯在校园里甚至会毫不避讳地把姚姚抱起来转圈,却没人敢上前说他一句“流氓”。后来,他们公然一起待在琴房,彻夜不出。

姚姚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母亲上官云珠最恐怖的日子。

1968年9月,上官云珠受到的审查骤然升级,大字报从上影厂一直贴到她的家门口,她的房门不能关闭,因为随时会有人来抄家。

1968年11月23日凌晨,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不堪重负的上官云珠从家里四楼的窗台一跃而下,结束了尚且年轻的生命。

姚姚和燕凯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没了。因为是被集体火化,上官云珠甚至没能留下骨灰。

姚姚还没走出母亲之死带给她的震撼和感伤,三个月后,她也被下放到了江苏溧阳军垦农场劳动。那里的贫瘠是她无法想象的,好在燕凯寄来的包着麦乳精和午餐肉的包裹温暖着她。

然而1970年,就在姚姚终于得以返回上海时,她却接到了燕凯自杀的消息。过去趾高气扬打倒了很多人的燕凯,如今也成了被打倒的一员。审查一开始,燕凯就自杀了,他比谁都明白挨整的痛苦。

前后不到两年,母亲自杀,恋人离去,认识姚姚的人发现,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经长出了一缕白发。程述尧心疼她,尽管自己已经再婚,还是决定收留姚姚。

彼时的姚姚已经历经人世沧桑,却秉持了那个年代世俗罕见的纯粹天真。那就是她从未放弃对爱的渴求。

一年后,姚姚和一个小自己10岁的男孩开开相爱。程述尧、极力反对。陶醉在爱里的姚姚却一往无前,奋不顾身。程述尧一怒之下和她断绝了关系。

恋爱期间,在所有亲人都远离后,姚姚与开开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偷渡出境,姚姚去寻找自己在美国的生父姚克,开开去寻找在美国的母亲。

1972年,两人大着胆子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然而刚到深圳没多久,形迹可疑的开开就被公安抓获,滞留在小旅馆的姚姚只好独自返回上海。

开开坐了牢,他的父亲认为一切都是姚姚害的,但是姚姚的痛苦一点也不亚于监狱里的开开。

因为回到上海不久,她就在学校的体检中被查出了身孕。未婚先孕的姚姚倏然成为大家眼中的女流氓、社会渣滓。

第二年,姚姚独自在医院产下了一个男婴。因为开开家不接纳这个孩子,姚姚自己又走投无路,她只能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送给别人。

产子之后,姚姚没有回家,而是投靠了一个远房亲戚,理由是她害怕继父。尽管此前她和继父贺路已经共同生活过好多年。

作为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妇女,一个领教过社会冷眼鄙夷的女人,姚姚不怕和继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怕外界的风言风语。

离开家庭后,姚姚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份工作自食其力。可是因为未婚先孕的污点,她失去了原来可以分配到上海乐团的资格。

学校工宣队为了惩罚姚姚,决定将她分出上海,安排她去黄山农场劳动。倔强好强的姚姚拒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分配小组也不动气,索性就把她挂起来晾着。

直到姚姚在彷徨焦灼中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得不老老实实跑回学校跟人磨嘴皮、赔笑脸,可是校方始终以她的档案太差为由,拒不为姚姚在本地分配工作。姚姚最终落了个无处可去也无处容身的下场。

好在1973年,母亲生前的一位好友商阿姨收留了她,姚姚这才有了个暂时的容身之处。可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她每天只能在焦灼中浑浑噩噩地打发日子。

1975年,学校给姚姚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两个月内仍没有单位接收她,她就会被强制送到甘肃或青海。

万难之际,商阿姨托关系给她安排了一个在浙江歌舞团工作的名额。31岁的姚姚欣喜若狂,心头涌上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久违喜悦。她以为挨了那么多巴掌,命运总算给了自己一颗糖,却没想到这颗糖很快就要被收回去,连带她的生命。

同年9月23日上午,在前往杭州报到的前一天,姚姚骑自行车时被一辆大卡车挂倒,她的上半身被压扁在南京西路上。

目击者称:“有一个女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车子轧死了。她的裙子翻了起来,露出雪白的两条腿。”

那些围观的人们都不知道,躺在那里的女人就是昔日大明星上官云珠的女儿姚姚,也没人知道这个女子就在明天,即将迎来她崭新的生活。

后来警察在姚姚的书包里翻出了她的学生证和一张她与上官云珠的合照,这才确认了姚姚的身份。在姚姚的告别会上,校方神情坦然地宣布:“她是一个没有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姚姚,听到这段关于她命运的审判是会流泪,还是会像无数个与周围格格不入又略显尴尬的时刻那样,装出合群柔顺的样子,微笑不语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姚姚的故事最终化作了南京西路上的尘埃,随风而逝。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多年以后,也许不会有人记得姚姚这样一个名字,但是在结束这个故事之后,我想姚姚已经成为一种表达,一种类似简单、纯粹、执着与热烈的表达。

在任何一个时代,我们需要这样一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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