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异父的妹妹给发来视频，在见与不见母亲的选择中，我做了决定

一年到头在外工作，老家很少回去。只是每年年底的时候，母亲都会给我发过来消息，大概就是先问问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再问问，能不能见个面。前些年的时候，她还是很想见面的，总是说好多年或是好长时间没有见一面，心里想念，也很挂念。

只是自从我结婚之后，也渐渐地，她没有了那么多的想法，或者说，她的日子也忙起来，就没有心思去想我的事情，所以有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我有时间没有，如果知道我在加班，就不再打扰了。

说实话，每次见面，都挺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见她，直到除夕夜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去，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妹妹给我发了一个视频，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1.

那也是一个冬天，父亲从县城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过村，后来在家里生活了4个多月，一直到第二年的开春，父亲还是没有坚持住，他终究是走了。

我还算记得清楚，过了年，阳光很好，村里人都出去打工，不管是麦田还是油菜花，都很好，我和奶奶会带着父亲到田间地头看看，算是活动一下。那个时候，父亲也曾问过我，如果他走了，我该怎么办，会不会想他。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走了”，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过了年父亲和其他村里人一样，背个小包就出去打工，等到麦忙的时候，或是年底的时候再从外面回来，那个时候我会有新衣服穿，会有好吃的。我以为父亲说的“走了”是这个意思。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就傻笑，没有说什么。

春天，大家都出去打工，父亲却留在了家里，我还记得，舅舅要出去打工，兜里没钱，还过来找父亲借了路费，说是打工赚钱之后就还回来。

但，父亲没有等到那一天。

父亲走了。

大概是到了夏天的时候，舅舅便开始来我们家经常拉东西，什么粮食，三轮车四轮车，摩托车都拉走了。尤其是那个摩托车还卖给了我们邻村的一个人，那是被奶奶发现的。

奶奶想去管这件事，但母亲不让，母亲说是她让舅舅卖掉的，卖掉还父亲看病的钱。

小时候的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是卖了换钱。

但后来我才知道，应该不是吧。

我父亲生前其实挺能够赚钱的，舅舅、小姨夫几个人都借我们家的钱，而且父亲自从查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出过村，他上哪花钱去呢？根本就没有花钱的机会。

当然，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总之就是，母亲在那一年也改嫁了，改嫁之后，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我们家的那个铁大门也被搬走卖了钱。

家里就剩下条几，衣柜，还有一张父亲生前睡过的床。

因为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奶奶都很生气于母亲，说母亲做事有点狠了，哪有改嫁要把家里东西都搬空的？

我那个时候小，什么都不懂，甚至也不懂什么是改嫁，只是知道，那一年过年，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大伯看不下去，给我们家送了一点肉和菜，其他的都没有了。

从此，我跟奶奶就住在我们家，相依为命。

2.

上了小学三年级，有一天，老师喊我出去，说门外有人找。

我不知道是谁找我，一脸懵的过去。

我们的这个小学，是附近几个村的小学，小学周边就是庄稼地，有时候出了校门口就能够见到村里的人，校长为了安全起见，每次都会把校大门给关了。

老师给我开了校大门，我出去了。

这一看才知道，是母亲过来了。

这应该是自从她改嫁之后，第一次过来看我。

我们就在学校旁边的一个柴火堆里坐着，说着话，下课的时候，也有不少同学看热闹，过来看看我，指指点点的。

我和母亲说了什么，具体的也不记得了，但只知道她哭了，我也哭了，其他的就忘记了。

临走的时候，她把一个布袋子给我，里面苹果香蕉橘子的都有，零零散散，各种东西都有。我想那应该是她家里所有的东西了，都给我带过来。临走的时候，还塞给我了10块钱。

小学三年级，10块钱，其实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有时候，是母亲刚下完饺子，就赶紧给我盛出来，送到学校，有时候家里可能煮了几个鸡蛋，也会给我送到学校。

她改嫁的地方离我们家不算是很远，骑自行车，很快就到了。

只是，大概是我上了小学四年级吧，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小学，我听村里人说她去了外地，具体的也不知道。

反正后来的初中、高中，我们年底的时候也会偶尔见一次，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孩子，刚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

一儿一女，也算是挺好的。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有在年底的那几天才会见面，也只有年底的时候，她才会有时间。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我们也不是常联系，不过我们都是赶一个集，在集镇上母亲如果遇到了我们村里人，就会跟村里人说一声，然后我们村里人就会告诉我，让我去见她。

我们见面，也只是在她的村口那棵树下见面，她让我进家里，我却一直有一种抗拒感，或者说是恐惧感吧，我怕人家说闲话，也怕人家说母亲的闲话，尤其是担心母亲现在的老公会如何如何，所以干脆不进家，就在村外的那棵树下见面。

高考那一年暑假，我也是和母亲在树下见面，本来是想着跟她借点钱，但是看着她穿的破烂，蓬头垢面的，再加上身边有两个小孩，我也是于心不忍，便没有张口。

也或许是她自己能够想到这一点吧，便在我临走的时候，还是喊住了我，当时她还抱着孩子，一只手在孩子屁股下面，要递给我钱。

我看了一下，应该也就是几百块钱的样子，有十块的，有五块的，有二十的，多了去了，零零散散，应该是她所有的生活费了。

在那一刻，我竟然是同情母亲的，是心疼母亲的，甚至还想问她，改嫁之后，她的日子过的好吗？

可是我没有张开口，那个钱，我也没有要。

从上了大学，我一直在兼职赚生活费，那食堂我都干了一年，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管饭吃，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花钱就行，赚不赚钱，其实都是次要的。

3.

往年的每一年寒冬，母亲都会给我打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能不能见个面之类的。

渐渐地，大家都忙起来了，见面的频率也就少了。

尤其是在我结婚之后，见面的频率更少了。

直到这一年，母亲又一次喊我过去见面，还是村口的那棵树下，我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去见。

其实见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当然，我更担心是她哭，她哭的很厉害，可能一句话就会哭，可能一个转身就会哭，我也劝不住。

本来就是在村口，来来去去很多人看着，如果母亲哭，那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来借钱为难她的。

我不想这样，所以很多时候，我在去见她之前，就跟她说好，不准哭，哭的话，我就立刻走。

只是这一年，我说要上班到除夕那一天，可能是见不上了。

这几年，母亲见我的想法已经很低很低了，见我说要上班，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强求了，便不再说什么。

一直到除夕那天晚上，妹妹给我发了视频（妹妹，就是母亲改嫁之后生的第一个女儿）。

妹妹说吃过年夜饭就要去放烟花了，到时候给我拍视频。

我打开了一个视频，烟花很好看，妹妹也很高兴，镜头里还有一个男孩，那应该是弟弟了吧。还有一个男人，那应该是妹妹的父亲。

这个时候，我在视频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在说烟花好看，让妹妹离远一点，别被烟花伤到了之类的话。

那声音很熟悉，很沙哑，我再一听，也就更加确定，那是母亲的声音。

我忽然间就恍惚了，或者说我忽然间就愣住了。

过年，年夜饭，放烟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母亲还在关心孩子的安全。

这一切的一切，我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陌生，似乎是从来没有体验过一般，我就在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喊一声“妈”，但是我抬起头看看，我还在这个老房子里，老房子还是没有添置什么家具，奶奶在看春晚，媳妇也在一旁陪着。

就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了，也愣住了。

忽然间就想起来，大概是我小时候，有一次母亲喊我去她家吃饭，我还住了一夜，那个时候妹妹还不会走路呢。

我抱着妹妹，母亲在厨房里做饭。第二天下午临走的时候，母亲抱着妹妹送我出了村。那个时候我很小，但是忽然间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现在送我走的人是我的母亲，她刚刚还在给我做饭，刚刚还在帮我缝衣服，我怎么就跟她分开了，她怎么就抱着另一个孩子，留在了村口呢？她怎么就和我是两个家庭了呢？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这种感觉又来了。

后来，妹妹还给我发消息说今年买了很多烟花，玩的很开心，还问我有没有放烟花。

我祝她新年快乐，也给她发了一个红 包。

妹妹说，要去写作业了，毕竟开年之后，就开始冲刺高考了。

4.

我大年初五的早上就要返程工作，在初四的下午，思考了很久，那颗犹豫的心，还是定了下来。我决定去见一下母亲。

只是这一次，母亲让我在那个十字路口见。

从我们村出发，往南走，走大路，再走一条小路就到了母亲的村庄。

一般从大路上下来，走在小路上，慢慢的就走到他们村口，也就这一条小路，很好走。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母亲要我在从大路下来的这个十字路口见面。

可是一路上我没有看手机，所以看到消息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半路上，还差几百米就到了他们村口，于是我们就去了麦田里。

这是一个尴尬的地方。

往北，是大路，是村庄；往南，是他们村。

就这么一条小路，从大路到他们村口，这中间除了麦田，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棵树都没有。

也无所谓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看看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我看待母亲的心态变化了。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老，至少说，她胖了一点，脸圆了一点，头发还是那么的短，到了耳朵那里。

说话间，她一直在摸耳朵，我看到了，那是一对金耳环，很大，很亮，不过耳朵却是红的，我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长期不戴耳环过敏的。

她也终于换了一身行头，不再是几年前那身破旧的衣服。

我在想，她的日子应该好起来了吧，至少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吧。

听说她家盖了楼房，听说她家买了车，我也不知道真假，但只要是日子过好了，那就好，我也没啥牵挂的。

我跟妹妹说了很多。她就要高考了，我一直在鼓励她好好学习，有什么问题记得及时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如果钱上有问题，我能出多少，出多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心理，我对妹妹还是很疼爱的，哪怕是我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只要去见母亲，就会给妹妹带一箱有奶或是火腿肠过去。

这就好像是一种弥补吧，我小的时候总是希望有谁能够看望我一眼，有谁能够给我带点蔬菜水果什么的，我实在是不想吃豇豆就馒头了。

或许是因为这吧，我总是想对妹妹好一点，至少让她过的比我好。

还跟妹妹说，只要考上了大学，我就送给她一台笔记本电脑。

因为我知道，当年我上大学没有笔记本的时候，是多么的窘迫，所有的事情都是靠室友帮忙。

不过，我也或许是想多了，她的生活，应该是很好的，至少她有爸妈，有姥姥和舅舅们。而我那个时候，只有奶奶大伯他们。

今后，也或许见面的频率更少了吧。

那就把好消息多说说，知道彼此过得好，这就足够了，其他的，那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