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咱这地方有个人,不好吃,不好喝,不好嫖,单好一个“赌”字。这个人哪,名字没传下来,只知道有个外号叫“八圈儿”。八圈者,来牌之谓也—这是牌场的规矩,输赢八圈牌,不然不能起场。
为来牌,八圈儿可谓费尽心机。早些年有爹娘管着,爹娘死后有媳妇把着,八圈儿想来牌只有日空儿弄棒槌,想方设法糊弄家人。好在那个时代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赶集上店,买东卖西都是男人,八圈儿“漏”几个小钱也能过过牌瘾。
这一年,秋收已罢,场光地净,八圈儿的牌瘾又犯了。他编个瞎话对媳妇说:“妮儿她娘,妮儿的干大(干爹)捎信传书说家里有事儿,叫我千万去一趟。”她妇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就说:“既是亲家有事儿,你就去吧。给你一房钱,包几包果子,早去早回。”男人接过钱,喜欢得屁颠屁颠地去了。到了晚上,八圈儿回来了,头喝得跟辣疙瘩一样。媳妇忙问:“亲家找你啥事儿?”八圈儿说:“也没啥大事,他想趁空儿打个院墙,叫我帮几天忙。”“别又是编瞎话儿?”“哪能呢?这是正儿八经的事儿,不会骗你。”
第二天一早,八圈儿又出门了,一连去了几天。媳妇问:“还没打好吗?”“快啦,快完工了。”“那你身上咋连个泥花也没有?”“哎,是浑砖到顶垒墙头,比不得和泥打墙,干净着呢!”
这天清早,八圈儿又要出门儿,还换了身干净衣裳。媳妇问:“穿恁干净,干啥去?”八圈儿说:“今儿个完工了,亲家酬谢,喝闲酒儿。”妻子不再追问,八圈儿放心大胆地去了。
谁知八圈儿一走,是赵巧送灯台,一去不回来。每天八圈儿都是天黑就回,今天呢,一直等到睡觉也不见八圈儿的影子。媳妇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炸油馍一样睡不着。等到鸡叫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媳妇开门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男人只穿了一个裤头,冻得浑身发抖,站在门外。媳妇赶忙问:“你这是咋弄的?”男人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碰见歹人了,扒了我的衣裳,还差点连命搭进去。”媳妇不信:“可是来牌输了?”八圈儿赌咒发誓说:“没来牌,真的遇见歹人了。我要是来牌了,你用鞋底子打,耳巴子扇,打死俺也没怨言。”八圈儿来牌没有呢?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只是今天手气太背,八圈不开和,输了个一塌糊涂。但他是越输越捞,越捞越输,最后连一身新衣裳也押上了,就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好事不出门儿,坏事传千里。八圈儿来牌输钱的事儿终于传开了。有好事者还添油加醋编了几句顺口溜:
下雪天,穿裤头儿.
叫你个妻子(妻子,此处指骂人的话)垒墙头;
小鞋打,耳巴子扇,
看你个妻子可难看!
这段顺口溜到处传唱,成为乡里乡亲的笑谈。经过此事,八圈儿改没改?不知道。可垒墙头的故事却传了下来,你一说垒墙头,圈内的人心照不宣,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