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庄而重已是手掌一翻,身形如电,人影一闪,掌锋拍到无忌面门。原来庄而重看了刚才无忌击败成青岩的剑法,知无忌武功非比寻常,所以早有准备,成青岩已受内伤,更有不支之状,他使出独门掌法,倏的扑来。无忌知道“西楚霸王”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见庄而重出招奇快,当下剑尖一转,刺向庄而重咽喉,庄而重肩头一缩,左掌一拿,想硬抢他的宝剑,哪料无忌的剑势,看似刺喉,待他一闪,剑尖一偏却向旁刺出,庄而重凌空一跃,只觉微风飒然,无忌的天龙短剑自耳边掠过,把这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吓了一大跳!
庄而重心头恼怒,重重“哼”了一声,道:“可惜呀,可惜大好人才,却走了邪路!”双掌一错,倏地转守为攻,掌力疾发,呼呼风响,空手对无忌的宝剑,无忌的身形在他掌力笼罩之下,奇诡的剑招受了牵制,顿时被庄而重那神出鬼没的太乙罡气压得透不过气来!
庄而重以为可以得手,岂知无忌遇强更强,虽处下风,傲然不惧,每到绝险,都能举重若轻,在间不容发之际忽然避过!庄而重也暗暗佩服,双掌越收越紧,看看无忌已是万难躲避,无忌忽然短剑一伸,向庄而重面上一点,身子腾空飞起,在半空挽了个剑花,倏地引剑下刺!庄而重挥手一掌弹开短剑,无忌又倏地移形换位,庄而重一掌扑空,无忌已是腾空飞开!
在幽谷五年,白云师太命无忌在雪杉丛中绕树疾奔苦练轻功,不许碰落一片雪花,五年之后,无忌轻功之高,无双无对。他知庄而重太乙罡气厉害之极,并不和庄而重硬拼,只在腾挪闪展之际,寻隙反击,斗了三四十招,两人竟是个不分胜负之局。
庄而重潜运内力,战到急处,霍地一掌打来,无忌横剑一封,啪的一声,给震得倒退三步,庄而重也晃了两晃,不由大吃一惊!无忌吃了一招,有点头晕眼花,深吸口气,天龙短剑一紧,剑光飞舞,招招抢攻,庄而重大为惊奇,想不到无忌内功如此深厚!
无忌的剑光突破了庄而重的掌力封锁,剑剑反击,辛辣异常。庄而重太乙罡气展开,掌风呼呼,两人各以内力相拼,只见掌影剑光,此来彼往,斗到分际,庄而重左掌护胸,反掌猛击,无忌脚步一点,身形飞起,头下脚上,疾冲下来,庄而重反手一挥,倒跃出三丈开外,嗤的一声,衣袖上裂开了一道口子,勃然大怒,掌力一震,把无忌宝剑荡开,一跃而上,双掌同时拍出,无忌横剑一荡,只听得“当”的一声,天龙短剑反给庄而重硬封出去,庄而重身手何等迅疾,掌力向前一送,左手五指,如枪似戟,插到无忌心窝,只听啪的一声,无忌连翻三四个筋斗倒飞出去,庄而重左肩吃了一剑,衣裳划破,幸未着伤,无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正在这时,一声冷笑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庄而重愕然回顾,蓦地里一条长绳横空甩来,往无忌腰间一缠,随即把他提得离地飞起。此时晨曦微露,但见手挥长绳的是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站在照壁顶上,脸蒙黑布,绳卷无忌,伸手一托,无忌身子凌空转了半圈,稳稳站在他身后,那黑衣人长绳甩出,卷住寺门外旗杆,一拉长绳,两人悠悠飞起,好似荡秋千一般从庄而重等人头顶飞过。两人几个起落,顷刻间凭借长绳之力飞过寺门前树林,已在庄而重等人十余丈外。庄而重等人骇然相顾,但听林外马蹄声响,渐驰渐远,四人奔出林外,便是胁生双翼,也已追赶不及了。
无忌受伤虽重,神智未失,那黑衣人将他放上马背,两人一骑,径向东行,走了一会,道路越来越陡,那马累得气喘吁吁。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无忌便在颠簸中慢慢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无忌睁开双眼,见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救自己的黑衣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山洞口。他缓缓站起,说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那黑衣人慢慢走近,一对精光灿然的眸子向他打量了一会,忽然啪的一声,打了他一记耳光。他出手奇快,无忌只觉眼前一花,脸颊上便热辣辣地吃了一记。他可没想到黑衣人救自己又为何打自己耳光,自己还没法闪躲。那黑衣人见他呆若木鸡,接着手掌一挥,第二记巴掌跟着打来。无忌身向后退,避开一掌。只听那黑衣人说道:“我打你是给你面子,是在教你日后做事不要那么鲁莽,害人害己。你还敢闪躲?”无忌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谁?”
那黑衣人咄咄逼人地问道:“我来问你,你到苏州来,为的什么?是为人而来,还是为什么东西而来?”
无忌又是一惊,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灵渡伯伯,他,他在哪里?”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主公把张家的秘密告诉你了?” 忽地喝道:“看掌!”呼的一声,那黑衣人已发掌攻来,无忌本能身躯一转,还了一招,忽觉黑衣人的掌力已把自己前后左右退路全都封着,看他掌势如风,一下手便全是杀手,无忌大吃一惊,急急左掌横截,右掌一穿,反客为主,连劈三掌。只听黑衣人咦了一声,连连后退,到无忌第四掌劈出,忽地一个“金翅摩云”,翻身倒纵,身形如箭,向后疾飞,轻飘飘地落在洞口,哈哈笑道:“好一招须弥神掌,不过你想伤我,却还不能!你着了庄而重太乙罡气的大截脉手,此时不宜动真气,否则筋脉寸断,神仙难救,我不想趁人之危,待你好了,我再来和你比试掌力!”退出洞外,按动机关,洞口大石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缓缓关上,只听那黑衣人在洞外哈哈长笑几声,再无声息。
无忌跑到洞口,伸手推那大石,大石纹丝不动,再运内力去推,好似蚍蜉撼树,莫可摇动分毫。心道:“刚才那两招,他分明有意让我,未尽全力,否则我非受伤不可。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救了我,又把我囚禁起来?”心中疑惑之极,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只觉胸口隐隐作痛,解开衣裳低头一看,右胸可见四个红点,正是庄而重的大截脉手所致,心头凛然:“好在我身穿乌金蚕丝衣,受伤不重。若在平时,这条小命儿可就给他拿去了!”心中暗恨庄而重蛮不讲理:“以四打一车轮战你们或许占点儿便宜,以单对单,我不到得输与你!”盘膝坐地,调息运功,一炷香之后,只觉气息灵动,再无阻碍,知道伤势无忧,放下心来。
这时他只觉腹中饥饿,站起身来四周环视。山洞乌黑,只有几丈以外洞顶有个小孔,阳光从孔中泻下,照耀一块地方。无忌看了看,只觉这“山洞”虽然地上到处堆满乱石,四壁却甚是光滑,用手触摸,着手冰凉,壁上隐约有云纹之形,竟似经过人工雕琢。他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地方?”忽听洞顶悉悉索索,抬头一望,一个大大的竹篮从洞顶垂了下来,却看不见垂下竹篮的是什么人。洞顶离地十余丈高下,四周绝无可以着手着力之处,想趁机借这垂绳逃出洞外,毫无可能。
不多时竹篮落地,垂绳收起,洞外再无声息。无忌上前一看,原来竹篮中放着一只黄澄澄的烧鸡,还有四样小菜一壶酒,一大碗米饭。那只烧鸡外黄里嫩,无忌只咬一口,满喉芳香,比在天山时天宝和玉珑烤的叫花鸡不知美味多少。他本已饥肠辘辘,一只烧鸡片刻吃个干净。四样小菜一大碗米饭和一壶酒,风卷残云一般吃得丝毫不剩。当下把碗筷酒壶之类都收在竹篮之中,吃净的鸡骨之类,也全部收拾干净。
他吃饱了肚子,便坐在地上调息运功。庄而重的大截脉手十分厉害,隔着宝衣击了无忌一掌,虽未伤到无忌脏腑,劲力直透,也令无忌疼痛不已。他运功半个时辰,不见那黑衣人前来,便找了个干燥的角落,躺下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无忌睁开双眼,洞顶洞口一片漆黑,原来已经到了夜晚。山洞冰凉,四下无声。无忌走到洞口之下,哗啷一声,脚下踢着东西,他打开千里火一看,原来还是那个竹篮,只是竹篮中的东西已经换了,这回是一个大大的青花瓷盘,盘中两条香喷喷的烤鱼,一碗米饭一壶酒。除了吃的之外,还有两支蜡烛和火镰火石之物。无忌莫名其妙,暗笑:“难道你打算留我在这儿住三五年不成,想得恁般周到,连蜡烛都给我备好,为什么就没想到再给我来床被子,加个枕头?”想到这里,不禁哈哈一笑,把饭菜取出,大吃起来。
无忌自练上乘内功,早已不畏寒暑,江南冬暮虽然阴冷,但与“天下第二极”的天山相比,千差万别。何况无忌离开扬州时买了一身外衣长袄,和衣躺在地上亦不觉冷,这一夜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他躺着睡觉的地方离洞顶洞口不远,第二天太阳斜斜照进洞口,无忌便即醒来。他盘膝坐在地上又做了一回功课,只听山洞入口大石轧轧打开,昨天那黑衣人走了进来。他去了脸上的黑布,神清气爽,英气勃勃,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气度非凡,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他见了无忌,笑道:“你休息得怎样,伤势好点儿了没有?”
无忌抱拳道:“承你盛情,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黑衣人面上微露诧色,说道:“你这小子内功不错呀,吃了西楚霸王一记重手,一夜之间就好了?”无忌道:“大截脉手虽然厉害,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跟西楚霸王一对一单挑,我也没把握胜他,难道你学了什么妖术?来来来,让我再试试你的武功!”伸足向地上石堆一拨,那些石头纷纷飞了起来,从无忌身边飞过,却并不打中他,石弹纷飞,溅得无忌一身尘土,人也腾空飞起,向无忌扑来。
无忌拔出天龙短剑扬空一闪,蓦地一招“天女穿针”,直取黑衣人咽喉,黑衣人双掌猛地一按,无忌斜冲几步,唰唰回身两剑,黑衣人掌力后发先至,将无忌两剑破去,道:“这剑法不错,当今之世的后一辈江湖人物里,你也算一把好手了。”谈笑之间,连连反击,无忌只觉他掌法凌厉刚劲,把剑使得风雨不透,黑衣人连攻二十多招,无忌短剑守得坚稳,在黑衣人狂风骤雨般的猛攻之下居然一步不退。黑衣人攻势为之一缓,无忌短剑一圈,突然两剑,直取黑衣人前胸要害。黑衣人左掌一伸,将他剑点震歪,双掌齐发,山洞中呼呼风响,砂石飞扬,威势惊人。无忌身形一晃,在乱石之间纵跳如飞,黑衣人双掌疾扬,石块纷纷飞起,两人一个运掌激石,一面跳跃躲避,在山洞中你追我逐,互不放松。
两人进退攻守,皆有法度,满空飞舞的石块,没一块击中人。无忌施展天山四象步,与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相配,刚柔并济,制胜克敌。黑衣人经验老到,趋避得宜,所闪之处,又恰是无忌剑力难及之处,但无忌剑法凌厉奇诡,黑衣人每发一掌每追一步,都要算计后路,这样一来,凌厉刚猛的掌法多少受了拖累,此长彼消,两人在山洞中斗了半个时辰,还是扯平,谁也胜不得谁。
黑衣人半个时辰还未将无忌击败,这在他而言,简直不可想象。双掌连扬,运足内家真力,山洞中顿时尘土飞扬,石飞如雨,掌风呼呼,人影幢幢,恶斗之中,忽听有人叫道:“停!”无忌反身一跃,跳出圈子,满脸是汗,回头一看,但见喊停的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喝道:“雷儿,说好了和人家切磋武功,你这是做什么?想要他的命吗?”
黑衣人忙迎上前去扶着老婆婆,哈哈一笑说道:“是孩儿下手太快太急了些,他手上拿着宝剑,我可没带兵器。”老婆婆怒气稍豫,嗔怪道:“这也不行,你的年纪大这孩子十来岁,岂不是以大欺小吗?再说你们已打成平手,你还想下杀手么?”走上前来说道:“小哥儿,你没事吧?”
无忌见她老态龙钟,但满脸笑容,和蔼可亲,连忙说道:“婆婆,我没事。”
老婆婆又横了黑衣人一眼,手扶拐杖,慢慢说道:“我这儿子年轻时给我们溺爱过头,做事有些没分寸,请你不要气恼!”无忌说道:“这位大哥对我也没恶意,何况我这条命都蒙他相救呢。”老婆婆唉了一声,牵着无忌的手,说道:“救你是我的意思,你跟我来。”三人一起走出洞外,但见洞口两旁站着四个丫鬟,老婆婆对无忌笑道:“这四个女孩子是我们宇文家的丫鬟,自愿从小就在我身边的,举止失礼之处,请你不要介意。”无忌说声“不敢”,心道:“宇文?宇文不是胡姓么?这几个人分明不是胡人。”心有所疑,不好就问,跟着老婆婆又向前行。
江南山水以苏杭之秀,向是天下闻名。无忌便走边看,此时虽是初冬季节,极目四顾,但见山下田亩纵横,水光粼粼,波光云影,浅山如黛。无忌久居西域,何曾见过江南风景,见此山水图画,不觉心旷神怡,满心赞叹。一行人走了一段,但见眼前一亮,前面路边有一座浅浅的水池,水波不兴,天空蔚蓝倒映水中,水光潋滟,尽入眼帘,真是绝妙无比。路的另外一边有一座古墓,无忌偷眼一瞥,但见碑石上刻着“大周吴王张士诚之墓”,立碑人的名字为青苔所盖,看不清楚。无忌一惊,心道:“传说张士诚死在南京,怎么这里有他的墓?这墓形式奇古,断非新造。”
再走片刻,眼前出现一座园林,进得园门,便是一条绵延曲折的石径,走出石径,两边林木掩映,花木竹石,放眼累累,假山、荷池、幽谷、敞轩,美妙精雅,有如画图。那老婆婆由两名丫鬟扶着走到一处楼阁前,回头对无忌说道:“山居简陋,愧迎贵客,小哥儿请进吧。”那黑衣人见无忌一直打量他,笑道:“我叫宇文雷,你呢?”无忌抱拳道:“在下高无忌。”宇文雷一笑道:“看你手中那把宝剑,该是没请错人,请进吧。”那老婆婆道:“像你这么请客,传了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三人入堂,早有丫鬟端茶上来,几样素色果品,摆在无忌身边木几上。老婆婆挥手叫丫鬟仆人都退出去,转身入内取出一张画像,挂在堂中,手扶拐杖,拜了下去。无忌一惊,赶忙起身。老婆婆拜了三拜,对无忌道:“小哥儿可知道老身拜的是谁?”无忌摇头细看,但见画中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提画戟,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相貌颇为威武。
只听得老婆婆声音微颤,道:“小哥儿看他有些像谁么?”无忌大为惊愕,仔细一看,果然似曾相识,只是画中人一看便知是一位马上战将,相貌英挺之间带有粗犷豪放之气,这又与无忌心中所想略有差别。他看了一阵,忽地说道:“灵渡伯伯?”灵渡散人气韵潇洒,神情与画中人颇为不同,但眉目脸相却是十成十相似。老婆婆点头道:“画中人是大周吴王张士诚,张天渡就是吴王的后裔。张天渡原先名叫张玺维,玺者,皇帝之宝,亦可同‘系’,维者,维护,维系之意。可是他无心继承祖先遗志逐鹿天下,不但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最后还出家当了道士。”言语之中,颇有责备和无奈之意。
无忌这才知道灵渡散人原来还有张天渡与张玺维这两个俗家名字,而且据老婆婆所言,他竟是这宇文婆婆一家人的“主人”。
只听宇文婆婆接着说道:“吴王张公士诚与朱元璋争夺江山,在长江决战,兵败被俘。他心高气傲,耻见他的大师兄朱元璋,于是在押往南京途中上吊自刎。他在临死之前留下遗训,不可叫人损毁他的遗骸,于是我家先祖历尽九死,将他遗骸从南京盗出,秘密葬在此间,宇文后人也代代在此繁衍生息,为吴王守墓。”这处山中园林是张士诚早年贩卖私盐累积财富后从当地一个土豪手中购得,宇文雷的先祖宇文通文武双全,又精通风水营造,按着张士诚的心意画图,将这座园林改建成了现在的样子,三百余年中未置一砖一瓦。
后来张士诚在苏州起事,也以此作为自己的大本营,逐鹿天下的大计,皆从此出。张士诚死后,宇文通将他秘葬此处,选择地点也煞费踌躇,思忖张士诚在苏州建业,死后朱元璋必定会将他挫骨扬灰,若埋在苏州,朱元璋手下锦衣卫必能找到,最后决定埋在园林,并且作了一番布置,另在苏州城外选了一处位置极佳的风水宝地,葬以“疑棺”。这虚虚实实的布置,果然将朱元璋哄骗过去。至于园林中真正的张士诚的坟墓地点,及其秘密的布置,即连张士诚的死士也不知道。
明朝灭亡之后,宇文家的人将张士诚的墓地从隐秘之处移到开阳之所,当年造墓的砖石石碑,都从秘处移来,分毫不差,否则无忌也绝不可能在山道路边看见张士诚的坟墓了。
无忌问道:“灵渡伯伯呢?”
宇文雷说道:“他回到家中,不久就因伤势太重,昏迷不醒。直到现在,病情时断时续,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可以一个人出门散步,坏的时候一连半月昏睡不醒。这几年我们不知请了多少杏林高手来为他诊治,最后的结果都是毒入骨髓,无药可救,只能善保,十年之中大约无碍,十年之后,吉凶难料。他清醒之时,心中所想、口中所说,都是‘无忌’二字。他年年叮嘱我注意城中外来客人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并说他会到苏州来找我们取一件东西,只要确定他的身份是实,就让我把东西交给他。我们等了许久,才发现你的行踪。昨日是我有心相试,出手鲁莽一些,请你不要见怪啊。”
无忌听得心里一酸,不禁掉下眼泪,说道:“请二位带我去见他老人家。”三人正待起身,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不多时有个仆人进来禀报:“何家那些人又来闹事了。请老夫人示下,我们该如何处置?”宇文雷怒道:“什么何家人?怎敢如此无礼,到我们门上来吵闹?”话音刚落,前面争吵中的声音大了起来。无忌心道:“吵到人家家里来,也着实不像话。”心中奇怪,便跟着宇文雷走了出来。
只见门前七八个人正聚在一起,忽然见到宇文雷与无忌一起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大声叫道:“呔!你是谁,是能做主的人么?”宇文雷道:“容我见告······”还未说完,那农夫又喝道:“见什么告?那个道士杀了我们何家大公子,为何不敢出来见我们苦主?”宇文雷道:“谁杀了你们的大公子?”那两个农夫冷笑说道:“怎么啦?怎么不敢承认了?要不是你们把那个道士藏起来,就是你们根本就是道士的同党。”宇文雷听到这儿,忽地笑道:“哪有此事?依我之见,你们先把你们大公子的尸体交给官府仵作验明伤痕,然后再来找我如何?”那农夫不容分说,举起锄头,倏地便照宇文雷头顶劈下。
宇文雷冷冷一笑,轻轻一转一闪,单手一拿,将他锄头夺了过来,噼啪一声,打了那人一个耳光。那农夫大叫道:“救命呀,杀人啦!”宇文雷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若有心杀你,你早就没命了,还用等你大喊大叫?”随手一扔,把断柄锄头远远抛开。说时迟,那时快,那七八个人倏忽亮出刀剑,不由分说,便一涌而上,前后左右,七八口刀剑向宇文雷攻来。宇文雷大怒,身形一转,想从刀剑丛中脱身出来,哪知他不论转到哪个方位,都有刀剑迎面劈来。宇文雷一愣,欲待分说,但对方人数众多,刀剑迅逾飘风,哪容他辩白?
无忌见状上前喝道:“住手!”只听那农夫笑道:“陷入此阵,住手也没用了!”无忌凝神细,只见围住宇文雷的一共八人,占着八方方位,东砍一刀,西刺一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乱中有序,紊而不乱,心想:“这些人到人家家门口来找麻烦,必是受人指使而来。否则他们怎么知道灵渡伯伯在里面?待我将这农夫先抓起来再说。”双掌一错,向那农夫扑去。那农夫看似身手平常,谁知他在人群中左兜右绕,极为滑溜,无忌转了两转,那农夫却又在人群中探头探脑。无忌越是心疑,心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眼光一扫,见那农夫面色黝黑,太阳穴微微隆起,四周的人有意无意地将他护住,心中一省:“原来带头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