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是同校的数理天才,相约在全国数赛上大放异彩。
可为了救一个孩子,我彻底丧失了进入数学殿堂的资格。
我选择逃避现实,休学离开。
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是烧锅炉的教工,
而她已经成了数学教授。
身边也有了和她共同谈论理想的人。
她看向我,眼神中情绪复杂。
我苦笑:“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到的一天。”
她声音闷闷的:“是啊,你该还当初欠下的债了。”
1
我准备往教室中搬运教材的时候,沈妤云还没有离开教室。
这是我和她自分手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她还是那么漂亮,落落大方。
身边跟着当时A大的数学学霸周南,一身笔挺的西装。
两人站在一起很是惹眼。
而我的衣服上满是灰尘。
那是刚刚烧锅炉时弄脏的。
我在这所大学做教工。
说是教工,实则拿粉笔,搬桌椅,什么样的杂活都要做。
就连门口的保安都能对我呼来喝去,肆意指使。
我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口罩带上。
确保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尽量不被沈妤云认出来后。
我这才开始将门口的教材一摞摞往教室中送。
“沈教授,您和周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有学生好奇发问,身边围着的其他几个学生眼神中也满是磕cp的渴望。
沈妤云面带笑意,毫不遮掩。
“比赛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的分数紧咬着我不放,给了我好大的危急感。”
她刚结束一节课,周南是来接她的。
我默默加快搬运的速度,希望能早些结束手上的工作,离开教室。
看着学生们兴奋的直呼“哇”,沈妤云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先我一步快步走出了教室。
周南没有立刻追上她,而是在她离开后,冲那些学生眨了眨眼。
而后故作神秘的小声道。
“其实我当初是能拿第一的,只是看上了你们沈教授,所以故意控了分。”
说完,他这才紧跑几步,去追沈妤云。
只留下一群学生直跺脚。
“哇哦!我这辈子永远臣服于智性恋!”
“大佬就是大佬,那么高级的比赛,控分,呜呜呜。”
我听着这些夸赞,心中酸楚。
本来陪在沈妤云身边,看着她闪闪发光的人,应该是我。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散了。
我搬完教材,又开始收拾教室卫生。
扫地扫到门口时,我忽然撞上了身后的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我赶忙回头道歉,身体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站在我身后的,是沈妤云。
她好看的眉头皱起,明显有些不悦。
“你怎么回事?我这鞋是真皮的,娇贵着呢!”
小白鞋上,赫然一个黑色的脚印。
我蹲下身,想用袖子抹掉上面的黑印,却怎么也擦不下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提出赔偿:“是我的错,我赔给您。”
我压低声音,生怕让沈妤云察觉到是我。
心中暗自难受:这鞋看样子价值不菲,接下来的两个月大概只能吃泡面了。
沈妤云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诡异的安静下,我心跳如擂鼓。
我能感受到沈妤云正在打量我,生怕她下一刻就会喊出我的名字。
我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2
我和沈妤云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实际上,我对她的欣赏比我们相识的还要早。
大一新生报道那天,我就知道了她。
她是学校特招进来的高材生,在数理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我们还曾在高中的时候在同一场比赛中交手。
彼时沈妤云站在答题台上,自信的样子让她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稳重的答题,得体的回话。
配上答对题目后脸上因笑容浮现出的淡淡酒窝。
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那场比赛后,我进入了大学。
我们的比赛因为年龄限制,自然再也分不到同一场。
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给了我们重新认识的机会。
我打听到她的班级和课表。
特意在下课的时候去找她。
用最拙劣的借口,尽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一开口,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不成样子。
“沈……沈妤云……我叫刘一青,以前我们在比赛里见过……”
“我来找你是……是因为市里要举办数学比赛,我想和你……组队!”
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我的脸不收控制的开始发烫。
要知道我从前只知道研究数理公式,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我承认我不太会说话。
明明简单的欣赏,却被我说的像是追求告白。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心跳过快。
深怕沈妤云误会了我的意思,但内心深处有隐隐希望她误会。
脑中乱糟糟的,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好。”
沈妤云声音很轻,一个好字飘进了我的心里。
我们有了正当的理由,一起泡图书馆学习,一起解题。
有时我们为了方便互相解答问题,会找一个没有人的空教室。
我拿着笔,在题目上圈圈点点。
沈妤云咬着笔,听得认真。
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空间中,我余光看着身侧的她,不止一次的出了神。
市级比赛不算难,我和沈妤云的组合堪称强强联合。
不出意外的成为了第一名。
而我们这个组合也因此成名,成了黑马。
有了这次比赛积攒下来的经验和默契,我和沈妤云的组合稳定下来。
从最开始时只探讨学习上的问题,逐渐到会聊日常。
我默默记下她喜欢喝的奶茶,喜欢吃的食物。
她也会在下课后来到我的班门口等我,两人一起刷题。
同寝室的室友打趣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我没有回答,心中却默默将这个问题反复问了自己很多遍。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们已经打了许多场比赛。
那天,我们接到老师发来的消息,有一个全国比赛,问我们是否感兴趣。
虽然是个人赛,但我们两个欣然报名。
沈妤云看着我笑:“我们终于可以再比一场了。”
“当年你赢了我,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原来她记得当年那场比赛。
我逗她:“那可不一定,平时都是我给你讲题。”
沈妤云仰起头,气势丝毫不减:“那就赌一赌,要是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从没有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沈妤云要我答应的又是什么事。
况且我想明白了,我喜欢沈妤云,想在这次比赛后和她表白。
我更要不留余力,这是作为对手能给予的最大的尊重。
我们依旧成双成对的出入教室自习室,并没有因为成为了竞争对手而疏远对方。
相反,我们属于良性竞争,依旧会为对方提供解题思路,讲解对方遇到的难题。
“刘一青,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们在教学楼学到了熄灯,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我。
“我想深入研究,最好能发现什么新的定律,加入那些知名数学家的队列。你呢?”
“我想做老师,帮更多的人了解数学,让他们喜欢上数学。”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第二天,我早早就出了门。
不料却在前往比赛的路上出了意外。
我顺着许多路人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一个女童。
她正紧紧抓着一户人家的护栏,身体摇摇欲坠。
路人满是担心,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报警,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支撑不住松手坠落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冲上前去,想要伸手接她。
我接的不是很准,女童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身处医院。
医生说我是脑震荡,其它的检查结果都正常。
但出院后,我发现我忘光了所有的数学体系。
曾经的理想、约定,一切都化作泡沫。
我不想耽误沈妤云,现在的我配不上她。
于是我选择了休学离开。
始终没给她再见我一次的机会。
3
沈妤云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行了,下次小心点。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钥匙?”
我送了一口气,原来她是回来找东西的。
“没有,要不我帮您找找?”
她点点头,既没有离开教室,也没有找寻钥匙。
我帮她检查桌面,又看了看各处。
忽听她开始打电话。
也不知她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我心里揣着当年的事,这些年来一直怕她来找我质问。
尽管我是为了她好,但不告而别终究是因为我的懦弱。
“波尔查诺-维尔斯特拉斯定理就能用,你可以尝试一下。”
“我觉得这类问题是不是能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解决?”
对话持续了五分多钟,其中夹杂着许多定律名称。
应该是在和什么人探讨学术问题。
我将整个教室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蹲在讲台旁边整理教材,安安静静的等着沈妤云打完电话,把结果告诉她。
那些熟悉的名词让我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我也对这些公式定理信手拈来。
我甚至用这些给沈妤云讲过题。
可现在听着只觉得陌生,完全想不起来具体内容。
那些我曾经为之着迷,随意徜徉的题海。
如今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巨大的落差感将我吞没。
我用了许多年才逐渐适应的现实,此刻又被悲哀重新覆没。
如果当初我没有出事,现在和沈妤云取得同样的成功根本不在话下。
陪在她身边的人,也应该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控制住了飘忽不定的心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
沈妤云打电话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教室里一片寂静。
我抬起头撞上她的眼神。
她目光如炬,似乎要将我看穿一般。
“刘一青,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们的曾经,还有我,你真的都不在乎了吗?”
我虽然被她认了出来,却还是在嘴硬。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
话没说完,她忽然向我伸出手。
我脸上的口罩猝不及防被她拽掉,更加印证了她没有认错。
她看着我,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
“我早就认出你了,打电话说的那些,就是为了确认是不是你。”
她将手机伸到我面前。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是昨天晚上。
原来她根本就没将电话拨出去。
我顿时哑口无言,再也想不出其他否认的理由。
见我沉默,沈妤云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刘一青,你还要躲着我是吗?你都躲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