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里的风水旺女子,家家都能生出一个艳若牡丹的女孩。
我姐姐就是我家中艳若牡丹的那一个。
外婆每天都在她额间描牡丹花钿,让她更加娇艳欲滴。
直到姐姐成为「红颜牡丹」的那一天,
我才知道:「红颜牡丹」,花开勾魂,花败殒命。
1
族里的风水旺女子。
每家的当家女人都健康又年轻。
家家户户都执着于生女儿,不生够两个女儿决不罢休。
而每家的两个女儿中,必有一个艳若牡丹,另一个的长相则十分平凡。
更为奇怪的是,不论家里生多少个孩子,但女儿不多不少只有两个。
我姐姐就是我们家,艳若牡丹的那一个。
外婆虽说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但却把我姐姐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
不仅亲自过问姐姐的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还每天亲自给她描花钿。
「大宝,过来。外婆给我家的牡丹描花钿了。」外婆已经拿着颜料,把姐姐唤到跟前,开始细心地描花钿了。
这一幕,从我记事起,就天天见。
姐姐额间的牡丹花钿,已经从最开始的一片花瓣,到现在的层层叠叠很多片了。
让我不解的是:今年起,姐姐额间的花钿即便不描,颜色也不减半分,为何外婆还要日日描绘。
少女爱美,我也曾央求外婆给我描花钿。
外婆总会说:「一家之中,只有最美的女孩子才有资格成为红颜牡丹。你呀,有空就去练习描花钿吧。」
外婆每次这么说,我总会不由自主比较我和姐姐的长相。
姐姐长得珠圆玉润,面色绯红,加上外婆高超的描花钿技艺,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艳丽无双。
而我则瘦弱干瘪,长得像颗「豆芽菜」。
这并不是我们家短缺我吃喝。
正相反,我们族里上所有的女孩都是宝贝。除了好吃好喝,还会重点培养女孩的技艺。
就像我,在外婆的培养下,现在的花钿也被我在宣纸上描得栩栩如生了。
外婆说,等我过了十六岁就让族长给我挑个俊俏的上门女婿,立马结婚生女娃娃。今后我就可以在女娃娃脸上描花钿了。
「生男娃娃不行吗?为什么必须生女娃娃?」我十分不解,生男生女还能自行决定吗?
「男娃娃不值钱。只有女娃娃才能长成红颜牡丹。」外婆说得有点高深莫测。
我听后不以为然。
难到「红颜牡丹」还是女娃娃变出来的不成?
2
族长来了我家,手里还端着红得出奇的花钿颜料。
「二妹,我看你家大宝有望成为今年的 【花王】,你这下又发了!」
外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这全是托族长的福。再则我家大宝争气,吃得多,长得好。」
外婆望向姐姐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座金山,那眼睛被晃得就剩一条缝了。
族长看着我外婆,「这也是二妹你的福气!你家玉珠当年就争气,不仅为你赚了五万金,还让你年轻了好几岁。」族长说着把颜料递给奶奶,「再有三天就是 【红颜牡丹】花会了,你们好好准备,晚上准时带大宝到祠堂。」
玉珠?那不是我小姨吗?
外婆说她给家人挣钱去了。
做什么工作的,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她会魔法吗?居然能让外婆年轻好几岁!
我还在思索间,外婆已经把族长送出了门。
「别送了,我去另外几家看看。」族长说完就往村东头走去。
族长那纤腰轻摆,如风中摇曳的花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族长比我小时候印象中的还年轻。
「外婆,族长怎么越活越年轻呢?」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她是族长,对村里有大贡献,好处自然她占大头。」外婆的眼中有敬畏之色,「你还是多练习描花钿吧,你比你娘有天分,描好了将来让你做当家人。」
外婆又回屋去找我姐了。
我一转身,正对上我娘那双仇恨的眼。
「娘,外婆让我去练习描花钿。」我心里毛毛的,只想快速溜走。
她努力挤出笑容,「小孩子,多出去玩玩吧。不用每天都拘在家里。」
家长不都是盼望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为何我娘总是不愿让我练习描花钿。
尤其是每次外婆表扬我得比她有天分时,她总是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谢谢娘,我出去玩了。」我娘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我快速跑出了家门。
3
夕阳西下,我回了家,家人都在客厅坐着,唯独不见姐姐。
「外婆,姐姐呢?」
外婆一脸喜色,「在楼上沐浴更衣呢,你可以上去看看。」
我一溜烟上了二楼,往姐姐房中走去。
姐姐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姐姐,我帮你吹头发。」
姐姐坐在梳妆台前,我站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从镜中望去,那朵牡丹花钿在她额间已经要呼之欲出了,我刚才居然感觉有片花瓣在皮肤下轻轻蠕动了一下,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二妹,你在想什么呢?」姐姐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
「在看姐姐的花钿。」
「是不是很好看?外婆说我的牡丹花钿长得最好,我会成为今年的 【花王】的。」姐姐的神情带着自豪。
头发吹干后,她开始试穿红衣。
「好看吗?」姐姐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姐姐很像是新娘子!」现在的姐姐美的让人心醉,我由衷地赞叹。
姐姐咯咯一笑,「真是傻妹妹,姐姐本来就是要出嫁的。」
出嫁?我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们族里是女人当家,家中的女孩都是招婿上门,还从未听说过哪家把女儿嫁出村的。
而且,这天都快要黑了,怎么出嫁呢?
「咱们村不都是招上门女婿吗?姐姐你要嫁给谁?」这有点奇怪,未来姐夫怎么从未登过门呢?
「姐姐要嫁出去为家里赚钱,妹妹你是要招婿守家的。」姐姐停顿了一下,「至于要嫁给谁,族长会有安排的。」
她又趴到我耳朵旁悄悄说了一句:「不过,外婆说,今年我要是能成为 【花王】,就能嫁给最大富大贵的那一个!」
外婆已经在下面催了,我连忙扶着姐姐下了楼。
「瞅瞅,谁都没有咱家大宝漂亮。」外婆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娘的笑容有点一言难尽。
我爹在门口说准备好了,我们一行人就往门口走去。
家门口停着一辆平板车,车上铺了一张大红毯子。
我扶着姐姐坐上了板车。
人声躁动,不知何时,村口通往祠堂的那条路上全是人。
族长提着红灯笼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各家的当家人也提着红灯笼走在自家板车的前面。
我爹拉着车,我和我娘在后面推着,跟着队伍向前走。
漆黑的夜里,提着红灯笼送嫁,我们村的风俗还真是特别。
我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使劲推着车。
路越走越偏,逐渐走到了半山坡,这是通往祠堂的路,只有族长允许的人才能进祠堂。
各家的平板车都停在了这里,穿着红衣的女孩下了车,跟在当家人身边,由族长带着往祠堂走去。
我们这些人则被族长要求速速离去。
4
返程的村民,都在开心地议论着今年花会上的客人能出价多少。
还有人说起十年前的「红颜牡丹」花会了。
「那年的最低价也超过了一万金, 【花王】当时出价到六万金了。」
「这都过去十年了,物价都上涨了不少,今年肯定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就是,就是。」
……
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怎么像电视剧中演的古代花楼评选花魁、拍卖女子的场景?
好奇一旦滋生,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等爹娘回了自己房间,我又悄悄出门,往祠堂那边奔去。
路两边的山丘高高矮矮如怪兽,我跑得嗓子眼都发甜了。
祠堂里,族长的声音像是在吟唱。
不过,那些言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好奇心驱使我又往前挪了几步,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往里看。
这一看差点把我吓出声,我连忙用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
即便我没进过祠堂,可也在电视剧里见过,别家祖先牌位都是供在案几上的。
我们族里的牌位却是插在一个个长着牡丹植株的花盆里。
我还看到了我外公的名字。
花盆围绕着一棵粗壮的牡丹树,层层叠叠摆放着。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村叫牡丹村,原来这有这么大一棵牡丹树。
各家的牡丹女孩都跪在周边铺在地上的红毯上。
我姐姐跪的那张红毯,就正铺在插着我外公名字的那个花盆的正前方。
随着族长的高声吟唱,只见各家的当家人,每人拿着一把刀和一个碗,往自己家的花盆前走去。
我不错眼地盯着外婆,只见她用刀去割牡丹花茎,我仿佛听到了刀割破皮肤的声音。
花茎上流出的也不是我想象中的绿色汁液,而是有点像血液颜色那般殷红。
族长的吟唱不断,各家当家人高举着碗跪在族长的身边。
突然,族长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划破手腕,一阵绿光闪过,有汁液滴落在那些高举的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