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陈福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福生,今年52岁了。说起我这一生,最难忘的就是82年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候,我在苏北小县城东门街口摆着一个水果摊,靠着卖水果养活自己。说实话,那时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能吃个半饱就算不错了。
每天天不亮,我就要去批发市场采购水果。为了省钱,我总是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后架上捆着几个竹筐。那自行车是我妈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产”,车轱辘都快磨平了,踩起来吱呀吱呀地响,但我还是舍不得换。
记得那是七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骑着车去了批发市场。那天的水蜜桃特别好,个头大,颜色红润,一筐筐地堆在那里,散发着甜蜜的香气。我挑了两筐最好的,又买了些葡萄和西瓜,装满了三个竹筐。
说起水蜜桃,我就不由得想起我妈。我妈生前最爱吃水蜜桃,可那时候我们穷,哪里吃得起啊。现在我天天摆弄着各种水果,可妈却再也尝不到了。人世间的遗憾,大抵如此吧。
那天的生意还算不错,早上就卖掉了不少水果。太阳渐渐升高,我支起一把旧伞,给水果遮挡着毒辣的阳光。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推着自行车的老大爷,有拎着菜篮子的大婶,还有结伴上学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了我的摊位前。说是崭新,那可真是崭新,连踏板都闪着亮光。骑车的是个年轻姑娘,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齐肩,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这水蜜桃多少钱一斤?”姑娘指着我筐里最大最红的水蜜桃问道。
“八毛一斤。”我答道。这个价格在当时已经不便宜了,一般人家都买不起。
“给我挑一斤最好的。”姑娘说。
我赶紧挑了几个最大最好的,放在秤上一称,刚好一斤二两。“一斤二两,算您一斤,九毛六分。”
姑娘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大钞,递给我说:“不用找了。”
我愣住了。八毛钱的水蜜桃,给一百元?这可是我大半个月的收入啊!“姑娘,这使不得,我这找不开这么大的钱。”
姑娘却笑了,那笑容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轻声说:“这钱,是还十年前的一笔人情。”
说完,她骑上车就走了,只留下我拿着那张大钞发愣。十年前的人情?我仔细回想,十年前我才十八岁,那时候还在我们村里种地,哪里见过这样的富家小姐?
可是,那笑容为什么这么熟悉呢?我想啊想,突然,一个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1972年的夏天,那年我才12岁。我妈在顾家当佣人,我放学后也常去帮忙。顾家是我们那一带最大的地主,家里光是帮佣就有五六个。那天,我在后院打扫落叶,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我循声跑去,看见一个小女孩掉进了后院的池塘里。那池塘不深,但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却很危险。我来不及多想,一下子跳进池塘,把小女孩拉了上来。
那小女孩就是顾家的小姐顾雨柔,今年这个给我一百块钱买水蜜桃的姑娘。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那年的事情,我一直记得。不是因为我救了顾雨柔,而是因为那次之后没多久,我妈就病倒了。当时她正好看见我跳进池塘,一着急,跟着跳下去把我们俩捞上来。那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从此落下了病根。
可是,顾家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离开了。我妈临走时只说了一句:“别记恨顾家的人,他们也是为了小姐好。”
但我知道,我妈是想让顾家小姐平安长大,不要因为救命之恩而愧疚。可是,我妈的身体却从此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撒手人寰,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打拼。
这些年,我经常想起顾雨柔小时候的样子。那时的她,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特别甜。没想到十年过去,她长成了这样标致的大姑娘,还记得当年的事。
我把那张一百元的大钞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了我妈留给我的一个旧钱包里。这钱,我舍不得花。这不是一百块钱,这是一份重十年的情意啊。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早出晚归,靠着卖水果过活。不过从那天起,我总是在街口张望,希望能再看见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可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出现。
那年的夏天特别漫长。每天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我的水果摊支着一把破旧的太阳伞,在街角默默地等待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可始终没有她的身影。
直到八月初的一天,我住的棚户区来了一位老人。那是我的邻居张大爷,以前是个木工,手艺很好,但是去年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下来,现在瘫痪在床。他的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几趟。
我每天收摊后,都会去帮张大爷翻身、擦洗。老人家一开始还推辞,说我一个卖水果的小伙子,已经够辛苦了。但我总是说:“大爷,您别客气,我妈生前就说过,人活着就是要互相帮助。”
就这样,我照顾张大爷成了每天的习惯。虽然辛苦,但看着老人家的笑容,我心里也觉得温暖。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妈还在,我也会这样照顾她吧。
那天我正在给张大爷擦背,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我转头一看,竟然是顾雨柔!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但是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竹篮。
“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顾雨柔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说。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毛巾,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大爷倒是笑呵呵地问:“这是你对象啊?长得真标致。”
我和顾雨柔都红了脸。她把竹篮放在桌上,里面装着几个水蜜桃,正是我摊位上卖的那种。“上次吃了您的水蜜桃,很甜,我想着带些来给您尝尝。”
我心里一暖,这姑娘,还记得我啊。可是转念一想,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连忙说:“顾小姐,您太客气了。这里条件简陋,您还是快回去吧。”
顾雨柔却坐在了床边的小板凳上,开始帮我照顾张大爷。我这才发现,她的手很巧,动作很轻柔,一点都不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我妈走得早,小时候就是保姆阿姨们照顾我长大的。”她一边给张大爷擦手,一边轻声说,“现在想起来,阿姨们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你妈妈的笑容。她总是笑眯眯的,对我特别好。”
我的鼻子一酸,转过头去擦眼泪。张大爷握住顾雨柔的手,慈祥地说:“好姑娘,你能来看老头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
从那天起,顾雨柔常常来我的水果摊。有时候买水果,有时候就是站在那里和我聊天。她说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父亲要她接手家族企业,可是她心里还没准备好。
我们聊得很投机,仿佛忘记了身份的差距。她给我讲国外的见闻,我给她讲市井的故事。有时候张大爷精神好,我们就一起去照顾他,听他讲以前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那天,我在整理我妈留下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那是我妈写给我的,信封上写着:“等你长大了,遇到难过的事情时再打开。”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展开发黄的信纸,上面是我妈熟悉的字迹:
“福生: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有件事情,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顾家的太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我们的父亲再婚,生下了她。后来,我们各自嫁人,很少来往。直到那年,我听说她生下了雨柔,我就去顾家当佣人,想要照顾这个外甥女。
妈妈救雨柔,不光是因为做人的本分,更是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啊。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说出这个秘密。现在写下这封信,是希望你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亲人。
永远爱你的妈妈”
看完信,我呆坐了很久。原来,这世界上的缘分,早就注定了。难怪我总觉得和顾雨柔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原来我们是表兄妹啊。
可是,这个秘密我该不该告诉顾雨柔?正当我犹豫的时候,顾雨柔的父亲找上门来了。
顾国富站在我的水果摊前,西装革履,一派富商做派。他二话不说,掏出一叠钞票拍在我的货箱上:“离我女儿远点,这是五万块钱,你拿着钱,永远别出现在雨柔面前。”
我看着那叠钞票,突然笑了:“顾先生,您还记得十年前那个为救您女儿而落下病根的佣人吗?那是我妈,也是您太太的亲姐姐啊。”
顾国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我把那封信递给他。看完信后,他瘫坐在我摊位旁的小板凳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顾雨柔出现了。她看见这一幕,愣在原地。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顾雨柔听完,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到父亲面前:“爸,这些年,您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如果早知道,妈妈的姐姐就在我们身边,也许她就不会。。。。。。”
顾国富低下了头:“都是我的错。当年我怕影响公司的声誉,才故意隐瞒这层关系。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自私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相认,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街角的晚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我的水果摊上,那些水蜜桃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像十年前一样。
后来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顾国富要我们搬进顾家住,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习惯了这种生活,再说,还要照顾张大爷呢。”
顾雨柔经常来我的水果摊,有时候帮我整理水果,有时候陪我一起照顾张大爷。我们之间,多了一层血缘关系,反而让彼此更加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
日子一天天过去,日历翻到了深秋。街上的行人渐渐换上了厚实的衣服,我的水果摊也从夏天的瓜果换成了秋天的柿子和苹果。
顾雨柔还是常来,但我发现她的心事重重。原来她父亲执意要她接手公司,还给她安排了相亲。这天,她坐在我的水果摊前,眼圈红红的:“福生哥,我不想接手公司,也不想相亲。我就想像你这样,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我叹了口气:“雨柔,你是顾家的千金,不能像我这样没出息。你要知道,你妈和我妈都希望你过得好。”
“可是。。。。。。”她欲言又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但是,我们都清楚,这是不能说出口的。我们是表兄妹,这层关系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永远隔在我们中间。
张大爷看出了我们的心事。有一天晚上,他拉着我的手说:“福生啊,有些缘分不是血缘能决定的。你妈当年做出选择,是为了照顾亲人。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的真感情啊。”
我摇摇头:“大爷,这世界上,有些事情,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深秋的一个傍晚,顾雨柔又来了。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她说父亲要送她出国进修,明天就走。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但还是强装镇定:“去吧,这是好事。等你回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她看着我,眼泪夺眶而出:“福生哥,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为什么小时候你救了我,为什么你妈妈要那么照顾我,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很亲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血缘的指引。可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懂她的意思。我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雨柔,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掉进池塘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你。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我表妹,我只知道,那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现在也一样,我希望你过得好,不是因为你是我表妹,而是因为你是你啊。”
顾雨柔扑进我的怀里痛哭起来。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街角的路灯亮起来,给我们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第二天,我没去摆摊。我知道,如果去了,我一定会忍不住去送她。这一送,也许我们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张大爷看着我发呆,叹了口气:“傻小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我苦笑着说:“大爷,有些人注定是天上的星星,我们这些在地上的人,只配远远地看着。”
又过了几天,顾国富来找我。他站在我的水果摊前,欲言又止。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雨柔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十年前的那个水池,池边站着我妈和顾雨柔。我妈慈祥地笑着,顾雨柔像个小天使一样依偎在她身边。照片背面写着:“福生哥,这是我唯一找到的,有你妈妈的照片。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念她。其实,我也很想她。”
看着照片,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顾国富拍拍我的肩膀:“福生,对不起。这些年,是我太自私了。你妈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所有人。现在,该轮到你保护雨柔了。”
我抬头看着他:“您这是什么意思?”
“去找她吧。”顾国富说,“她去了鹿特丹,那里有我们公司的分部。我知道,只有你能让她开心。至于公司,我会找职业经理人打理。”
我愣住了:“可是,我们。。。。。。”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顾国富打断我的话,“你妈妈写的信里有一个秘密,她并不是雨柔妈妈的亲姐姐。她只是和雨柔妈妈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去顾家做佣人,也是因为这份情谊。”
这个真相让我呆立在原地。原来,我和顾雨柔之间,从来就没有血缘的阻隔。是我妈用一个善意的谎言,编织了这段看似亲情实则情深的缘分。
张大爷知道后,开心地说:“福生,这就是天意啊!你妈妈在天上保佑着你们呢。”
我收拾好简单的行装,把我妈的旧钱包和那张照片贴身放好。临走前,我去给张大爷找了个专业的护工,又把存折里的钱都留给了他。
“你小子,留着钱去找媳妇儿不好吗?”张大爷佯装生气地说。
我笑着说:“大爷,您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等我和雨柔成家了,一定接您去享清福。”
那年深秋,我登上了去鹿特丹的飞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出远门。透过舷窗,我看见外面的白云朵朵,阳光灿烂。
我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姑娘正在等我。就像十年前,我不顾一切跳进池塘救她;现在,我也要不顾一切去追寻她。
临走前,我把水果摊转让给了一个年轻人。我对他说:“记住,做人要善良,善良的人总会得到回报的。”
就像我妈常说的:“人这一生啊,欠下的情,总是要还的;种下的善,总会开花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