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许多国家曾怀抱旧日帝国的伟大荣光,在时机来临时都曾想奋力一搏,妄图恢复昔日的帝国荣耀,但这一股逆流带来的往往是人民极大的痛苦,以及整个国家元气大伤的代价。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来说,战败的奥斯曼土耳其与战胜的意大利、希腊同样地铸下了大错,战败的奥斯曼土耳其被迫接受苛刻的城下之盟,胜的意大利与希腊则民力用尽,更促成了法西斯主义在意大利的兴起。
1918年趁着俄国布尔什维克革命,奥斯曼土耳其进军高加索,还占领了石油重镇巴库,在苏联革命稳定阵脚后,土耳其无功而退。在同一年土耳其在巴勒斯坦、叙利亚全线溃败,至此最高统帅恩维尔才接受德国籍顾问利曼的意见,把部队抽调回来支撑帝国的防御体系,但调回的兵力太少,土耳其已消耗太多。君士坦丁堡空虚的防务,根本无法在保加利亚投降后,抵抗来自北方西方的协约国部队。
奥斯曼最高统帅恩维尔不听德籍顾问的建议,为的是把帝国势力伸入里海,虽说阿拉伯地区可能失去,但奥斯曼土耳其的最后尊严在保有中亚泛突厥地域的霸权,竟把最精锐的部队抽调至高加索,这是垂死帝国的豪赌,也以帝国的崩解付出了代价。
21世纪的土耳其当然已不能和过去的奥斯曼土耳其同日而语,但重现帝国荣光的动作仍然不断,最显著的是介入三个“亚”的国家的纷争:帮助阿塞拜疆打败亚美尼亚,介入利比亚、叙利亚内战,这样的动作搞的周边各国都大为反感,土耳其将再起了吗?它的国力能撑得起区域的大国梦吗?
现在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可不要为了保有虚幻的过去的帝国梦,再度弄得国困民穷,而无法在国际舞台上华丽伸展。
希腊趁着土耳其战败,逮住这个历史机遇,希腊准备实现所谓的“宏大理想” ,意即扩张领土至小亚细亚,将希腊本土与奥斯曼土耳其治下的希腊子民统一起来。希腊的这个梦想受到英国的支持,但在战局不利的时候,英国最后却撒手不管。1919-1922年希腊入侵安那托利亚,这时的土耳其在民族主义者凯末尔的号召下,在安卡拉另立政府,已经做好了保卫国家的准备。双方损失都极惨重,希腊最终从基督徒聚集区士麦那后撤,当地数万基督徒被杀死,这个地方也被土耳其改了名称。
希腊入侵失败的后果,是与土耳其交换人民,一百多万在土耳其境内的希腊人与在希腊境内三四十万的土耳其人交换。这些难民的涌入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不得不向外国借款,希腊财政才不至于崩溃。希腊的“宏大理想”变成十足的大灾难。
希腊押宝英国会给予全力协助,想不到战后气氛已明显改变,英国人不愿再趟这一浑水,导致最支持希腊的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下台。另一方面,希腊低估土耳其保卫国土的决心,在凯末尔的领导下,土耳其以超强的意志打败了入侵的敌人。
海明威当时是加拿大报纸的外派记者,他记录了希腊残余部队及平民后撤的惨况,他说这是希腊仅存的荣光,这就是希腊人二度包围特洛伊的下场。
意大利是一战的胜利国,但在巴黎和会中却不能尽情地满足自己的主张,虽然已从奥匈帝国攫取不少土地,但这已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英法等强权不将阜姆交给意大利,让意大利愤恨不已。意大利在一战中死掉60万人,比英国还要多,不能得到更多的领土,很难对国内交代。
意大利从1861-1870年建国以来,收复昔日罗马帝国的部分领土就成了民族主义者念念不忘的目标,尤其是地中海周遭的土地,这里被称为“我们的大海”,因而早在大战前3年,意大利就攻占了土耳其领地利比亚,更早在1896年进军埃塞俄比亚,试图取得第一块海外殖民地,但意大利的现代化军队却被拿着大刀长矛的埃塞俄比亚击退,要到墨索里尼取得政权后才如愿。
一战的胜利在意大利并没有太多的欢喜,著名哲学家克罗齐说:“走出战争的意大利,染上了致命的严重疾病,带着外伤,身体也虚弱至极。意大利此时的胜利被称为“残缺的胜利”,不只不能满足帝国的虚荣,还因主战派与主和派互相指责造成难以弥补的鸿沟,加上向美国的大量借款,及战后复员就业困难,高度通膨等等问题,此时的意大利可说千疮百孔。在左右派严重对立的情况下,难怪墨索里尼能抓住机会,通过合法选举及暴力的运用取得政权。
以上三国虚幻的帝国荣光给国家带来了致命的灾难,如果执政者能够活在现实,而不是活在过去的荣光中,这些国家的灾难可以大大地降低。从现在的观点来看,妄图怀抱帝国或大国梦想者,应以史为鉴,过度地延伸不会有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