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到底制了个什么？为什么俄罗斯的经济越打越好了？”

当地时间2月3日，英媒《金融时报》刊登了一篇题为《俄罗斯经济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The surprising resilience of the Russian economy）的文章，这篇东西的篇幅有点长，我看过之后立马就想起了去年出的那期调侃《经济学人》的节目（），完了满脑子都是前面提到的那俩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包括《金融时报》在内的这群西方舆论战机器的问题。

去年网上不是有段关于“如来”的视频一度传得很火吗？我觉得那段视频里头的一些言论稍加改改，拿来形容西方对俄制裁现状其实也挺合适的：

“西方人认为国际规则的那个法门，它是什么，制裁，对吧？所以这个词叫若制。他们经常说制裁，这个词有个秘密：若制。制裁了吗？若制嘛。西方真的制裁了吗？若制。到底制裁没制裁？若制。为什么说制裁？西方真的制裁了吗？若制。你看看，制没制？若制。”

文章一上来就援引普京的话称，“事实证明，俄罗斯经济不仅承受住了西方制裁的冲击，而且还取得了逆势上涨的好成绩。”按照平价购买力计算，哪怕是和整个西方比，现在的俄罗斯经济规模也能排到前三了，甚至比德国都还稍微强点。

文章提到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于近日公布的一份预测报告。2024年，俄罗斯的GDP增长有望达到2.6%。这个数字要比IMF去年预测的提高了足足1.5个百分点，它不仅高于包括美、日、加、法、意、英、德在内的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在欧洲范围内也是遥遥领先。

不要小瞧这2.6%的GDP增幅，因为要是按照俄罗斯央行在去年11月份公布的2024年度俄罗斯GDP增长预测数据，俄罗斯经济今年最多也就是增长0.5%至1.5%而已。这个数字甚至比世界银行此前公布的预测数据还要悲观，因为世行算出来的增幅，起码还有0.9%呢。

市场分析师格热戈兹·德罗兹 (Grzegorz Drozdz) 认为，IMF此次公布的预测数据并不令人意外。西方制裁确实没有导致俄罗斯经济的全面崩溃，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欧洲“不稀罕”的石油，都被俄罗斯以更低廉的价格出口到了中国和印度。拉清单这种事情不止西方会干，俄罗斯一样会。买不到便宜又大碗的俄罗斯石油，最后亏的只能是欧洲而非俄罗斯。

文章提到，目前俄罗斯刺激经济增长的手段主要有两种：一是绕开西方制裁，向中印等国家继续出口能源；二就是增加军费开支。

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2023年，俄罗斯已将国家财政预算的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9.6万亿卢布，约合人民币7512亿元，投入到了乌克兰战场上。预计这一数字今年还将增加到14.3万亿卢布，也就是约合人民币11159亿元。和战前相比，俄罗斯的军费开支已经增加了起码3倍，这还不包括俄罗斯在武器生产和军人及军属家庭的社会保障等领域的投入。要是这些零七碎八的费用也一块算上，估计广义上的俄罗斯军费开支还有可能往上拔高一大截。

对此，从俄罗斯润到欧洲去的高级经济学家瓦西里·阿斯特罗夫（Vasily Astrov）还专门发明了一个名词，用来形容俄乌冲突期间的俄罗斯经济政策——“军事凯恩斯主义”。凯恩斯主义学说的精粹，在于政府通过加大公共开支来拉动经济增长。而所谓的“军事凯恩斯主义”，其实无非也就是把凯恩斯学说里头的“公共支出”给替换成了“军费开支”而已。

正如广东人常说的那样：点子不怕旧，就怕你不受。这样的情况别说是那些西方的主流经济分析师了，就是俄罗斯政府的高级官员自己也没想到。“要是俄罗斯的公共支出再这么飙涨下去，俄罗斯的经济恐怕就要面临严重的过热风险了。”

军费也是国家公共支出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俄罗斯现在搞的这一套其实并不新鲜，无非也就是当年罗斯福新政的某种高清重置版而已。美国当初之所以能够彻底摆脱大萧条，二战带来的战争经济繁荣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如今，俄罗斯搞不好也能实现那样的繁荣——只要俄罗斯能通过能源出口赚取到源源不断的巨额收入，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俄罗斯通过增加军费的方式来刺激俄罗斯经济，军费从哪儿来？答案就是俄罗斯的能源出口。《金融时报》指出，2023年，俄罗斯通过能源出口赚到了8.8万亿卢布，也就是约合人民币6402亿元的外汇收入。这个数额虽然比2022年的少了将近四分之一，但是却高于过去10年来的平均水平。钱袋子鼓了，枪杆子自然就硬；枪杆子硬了，腰杆子自然就直。

用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非常驻高级研究员埃琳娜·里巴科娃（Elina Ribakova）的话来说：“普京政权的弹性是由其经济特性赋予的。俄罗斯是一个坐在石油钻井平台上的国家，只要地里的石油没挖完，只要国际上还需要石油，俄罗斯的经济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而眼下的俄罗斯经济，已经从单纯的加油站变成了可以生产坦克的能源-军工复合体了，所以它的韧性相比以前不是更弱了，而是更强了。”

文章援引前俄罗斯央行官员亚历山德拉·普罗科彭科 (Alexandra Prokopenko) 的话说：“这场仗打到现在，已经不是在打军事仗了，更多的其实是在打经济仗。虽然俄罗斯政府仍将俄乌之间的这场武装冲突称之为‘特别军事行动’，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俄罗斯的国家经济其实已经转变为战时经济状态了。在这种状态下，相比俄国防部的那些将军们，俄财政部和央行的那群经济专家，才是帮助俄罗斯维持战线的最大功臣。”

随着军事开支的大幅增加，如今俄罗斯政府总算能在采购武器装备时豪横一把了。下单之前预付的费用，直接就能涵盖采购武器成本的八成，造出来就是赚到。而且，因为乌克兰战场前线的订单需求实在太过旺盛，竟然搞到后方的俄罗斯军工厂开足马力生产也供应不过来。

本轮俄乌冲突持续至今，已经为俄罗斯军工行业创造了52万个就业岗位。为了不使劳动力都被军工行业抢走，俄罗斯其他行业如今也普遍提高了工资待遇，这就使得俄罗斯人的人均收入也增加了。人均收入增加了，内需自然也就上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通货膨胀。《金融时报》提到，军费开支的大幅上涨，导致俄罗斯的通胀率也跟着上涨了7%至7.5%。为了把通胀给压下去，俄罗斯央行如今不得不将基准利率提高到了16%，这个数字甚至比目前乌克兰央行的基准利率还要高。

普鲁士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曾经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那政治是什么的延续呢？想来不外乎就是经济了。正是因为经济、政治和军事这三者之间的紧密联系，所以所有战争打到最后，一定都是在打经济仗。不怕你打得时间长，就怕你打得没收益。越打越富的国家和军队未必能赢，但是越打越穷的国家和军队，一定会输。

想当年蒙古人为什么能从东亚一路打到东欧去？其中一个原因，我想就是他们的战争经济搞得好。和当时亚欧大陆上主要依靠农耕经济的大多数对手不同，蒙古的战争经济是完全依托于游牧体制的。蒙古的骑兵打到哪儿，蒙古人的牛羊就跟到哪儿。牛羊就是军粮，牛羊就是水源。饿了就吃肉啃骨头，渴了就饮血喝马奶，后勤成本压得足够低，每次出击攻城略地，无论抢到什么都是赚到，其他的对手根本没法比。所以当年的蒙古人特别有动力把他们的战争机器一直开下去，越打越起劲，因为战争就是他们促进经济的一种重要手段。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别人囤粮我囤枪，别人就是我粮仓。

当然，俄罗斯如今的这套没有当年蒙古人的那么粗糙，不过其内核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都是以战养战而已。只要这套模式还能维持得下去，俄罗斯就有底气和动力将眼下这场俄乌冲突一直持续下去，直至熬到乌克兰最后绷不住为止。

以我们的视角来看，俄罗斯的这种战争经济学固然不健康，而且很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但是相较现在化缘已经化到几乎无缘可化的泽连斯基政府，俄罗斯的日子再怎么说都好过多了。只要经济上还能撑得住，莫斯科的政治立场就没那么容易发生动摇，自然也就更有心力将这场战争进行下去。

我有一种感觉，本轮俄乌冲突持续到最后，闹不好可能会以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那种结局收场。狭义上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仅从1979年2月17日持续到3月16日，而广义上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则包括了后来的两山轮战。两山轮战打得可就久了，从1984年一直打到了1993年，国内几大军区的主力部队先后上去和越南车轮战，打到后来把黎笋都给熬死了，把苏联都给熬没了，将越南的生产生活都给熬到几近崩溃了。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接替黎笋上位的时任越南领导人阮文灵于1990年低调出访中国，并于当年9月在成都和我国领导人进行了会谈。双方达成协议，同意淡化处理中越矛盾，并将工作重心逐渐转移到了中越关系的正常化上来。会后，我方领导人还当场赠送了越南来宾们两句诗：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对越自卫反击战虽然打得很残酷，给中越两国都造成了巨大的人员财产伤亡。但是从长远来看，这场战争的结果还算是好的。战后不仅中越关系恢复了正常，而且还在经济合作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熬死了黎笋和苏联之后的越南，也终于得以摆脱往日的魔怔和桎梏，走上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正常化之路。这是一场中越两国的双赢之战，不光中越，当时面对越南瑟瑟发抖的东南亚也是赢家，当时面对苏联头疼不已的美国更是赢家。

唯一输麻了的输家只有苏联。别看莫斯科给河内输了那么多血，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到最后，苏联不仅啥好处没捞着，而且还生生把自己的红色联盟给玩崩了。

同样是大国对小国的局部热战，同样是短期大打加长期小打的组合战，同样是牵扯到了大量域外强国的利益，同样是关乎着一个联盟的未来……如今的欧盟在俄乌冲突中扮演的角色，总能让我联想起当初的苏联。

我这两天在观网上刷到一条新闻，说是欧盟那边终于搞定了匈牙利，通过了500亿欧元的援乌方案。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对此颇为得意，宣称“这就是欧洲支持乌克兰的坚定承诺”“欧盟要借此向普京发出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不仅如此，冯德莱恩还希望欧盟此举能激励美国，“望美国能在欧盟榜样作用的鼓舞下，尽其所能，援乌抗俄。”

当年苏联有个勃列日涅夫，喜欢四处撒钱买爸权，号曰苏勋宗，江湖人称百亿补贴勋多多。

如今欧盟有个冯德莱恩，也爱量欧盟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唤作欧奶皇，武林绰号逢人就送冯大姐。

怪不得黑格尔当年能说出“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这么有哲学意味的话来呢，合着他这是把德国人那点尿性都给琢磨透了啊。

事已至此，啥也不说了，这眼看着甲辰龙年就要到了，在本期内容的结尾，我就祝愿包括冯德莱恩在内的诸位欧盟官老爷们，新年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