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战前,曹操南征北战,又打吕布,又打刘备,不停灭火,那边袁绍却为何只布局,大军还按兵不动呢?
原来,袁绍的幼子生了重病,一直不好,他的心都碎了,他的天都塌了,哪里还有心情打仗。
袁绍跟刘备不一样,他可是个爱家爱老婆爱孩子胜过爱江山的新好男人。多么崇高而伟大的人性光辉啊,袁绍几乎自己被自己感动。
冀州别驾田丰闻讯,赶紧来劝袁绍:“与公争天下者,曹操也。操今东击刘备,兵连未可卒解,今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此不易得之机会也,惟明公裁之。”
袁绍伤心的说道:“吾子命在旦夕,要这天下何用?你要真心疼我,就去给我找个能治百病的儿科主任医师来吧!”
田丰无语了,只得退出,举杖击地,长叹:“嗟乎,大事去矣!遭此难遇之机会,而辞以婴儿之病,惜哉!”
当众发表这样的悲观论调,这不是学当年的伍子胥找死么?况且,刘备叛乱来得快败得也快,说实话也没给袁军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田丰这话未免说得有点太绝对太诛心了,所以袁绍听闻此言后大怒,从此对田丰日渐疏远,并暗生杀机。
后来,袁绍只派了些前哨部队去攻打延津,但人数太少,于禁又防守得力,故袁军未能得逞。于是袁绍又生一计,命手下著名文士陈琳执笔,妙笔生花,写了一篇煽动力极强的讨曹檄文,遍发天下州郡豪雄(篇首发的就是如今闹最欢的豫州牧左将军刘备),大爆曹操黑史,宣告曹操罪恶,鼓舞天下反曹力量的士气。对于出身名门士族的袁绍来说,舆论宣传那可是轻车熟路。
这篇檄文写的,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千古第一骂文,就象匕首,象投枪,直刺向曹操心脏。这骂文,鲁迅略输文采,李敖稍逊风骚,若不明真相的群众看了,都会觉得曹操卑鄙下流,十恶不赦,奸胜赵高,狠似吕后,足以死上一万遍。
首先,陈琳开始问候曹操祖宗十八代:祖父太监曹腾,阉人妖孽也,骄横放纵,祸害百姓;父亲曹嵩,是乞丐出身的养子,一旦得势就贪赃枉法,勾结权势,是个彻彻底底的腐败分子。曹操更是赘阉遗丑,无才无德,还狡猾彪悍,好兴兵作乱……把这一家人说的又贱又黑,简直坏到脚底流脓,屎尿不如。
能把泼妇骂街般的人身攻击,包装的如此文采飞扬,气势非凡,陈琳不愧为袁绍手下第一大笔杆子。
然后陈琳又将袁绍夸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袁绍当年怎么怎么保卫国家诛除乱党,怎么怎么恩德曹操教育曹操,还说如果不是袁绍看在曹操“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而多次出兵援手,曹操早就被黄巾或吕布给灭了。这都是袁绍不小心看错了这个人渣,结果虽“有大造于(曹)操”,但实在对不起被曹操害惨了的兖州人民呐!还有,当初汉献帝东归时,袁绍也想迎驾,只因为自己正受制于乱党公孙瓒无法脱身,所以才派了从事中郎徐勋去曹操那里传达自己的命令,让曹操去保护銮驾, 谁知这混蛋玩意又辜负了袁绍的信任,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竟趁此机会做了第二个董卓,不仅把持朝政,擅杀忠良,还卑侮王室,败法乱纪,乃至“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这一招最狠。政治就是要区分朋友和敌人,袁绍和陈琳几句话,就把曹操贬成了吃袁绍饭却砸袁绍锅的反复小人,而其迎奉天子的大功,也变成了挟持汉室的罪恶,人人得以诛之,这就拉拢了大量中间派倒向袁绍,实在是相当高明的政治手段。
接着,陈琳又抓住早年曹操盗墓的可耻勾当大做文章,说曹操竟然在军中设了“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违法官职,又是鬼吹灯,又是盗墓笔记,还去破坏王陵,破棺裸尸,掠取金宝,罪无可赦。袁绍因要北征公孙瓒,所以才对曹操暂且宽纵,没想到曹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竟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荼毒百姓,威逼天子,真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世上最龌龊的渣滓,必将被全天下的人民所抛弃。
接着陈琳又说了通袁绍咋咋厉害,有长戟百万,健骑千群,能折冲宇宙,是力量强大的超人,是光明的使者,是正义的化身;而曹操欲以螳螂之臂,阻挡历史之车轮,实在可笑!在正义忠诚的战士们面前,曹操犯罪集团必将土崩瓦解,灰飞烟灭……最后宣布悬赏:其得曹操首级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
当陈琳这篇史上最著名“骂街帖”摆在曹操案头,一开始,看到自己祖先受辱,以及通篇的爆料黑史、人身攻击、污蔑诽谤,曹操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花聚顶四肢流汗,不由毛骨悚然,惊为绝倒,就连折磨人的头风病都暂告消失,头顶一片清明。
曹操一生为头风病所扰,如今看了陈琳的文章,竟然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能上五楼……震撼之余,曹操又不由对其大起爱才之意,瞧这文章写的,包治百病啊!曹操自认文采无双,竟不能为之增减一字。又想起当年,自己与陈琳同在何进幕下,欲诛宦官,两人都极力反对袁绍那个召外兵入京的馊主意,可见此人也是极有见识的。
后来,曹操打败袁氏,攻破冀州,俘虏了陈琳,就问他:“卿前为本初作檄,但可罪状孤而已,何乃辱及父祖邪?”陈琳苦笑道:“矢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当此时,空气一片凝结,大家都以为这个大喷子一定肯定确定死定了!不料曹操又洒然一笑,道:“孔璋(陈琳字孔璋)此文,文气贯注,笔力雄健,今之俊也!孤也是极佩服的。”乃拜其为司空军谋祭酒,让他继续发挥特长,在司空府主办来往公文。
言归正传,过了一个月,袁绍幼子的病总算好了,但刘备也被曹操给揍飞了。袁绍闻信苦笑,没想到刘备这么没用,为今之计,只得赶紧召集群臣商量大军南下。
其实,袁绍倒也不是真那么爱子如命,只是他太想一拳打死曹操,故详加安排,从容部署,以为万全之计。譬如从前袁绍除宦官、反董卓,就是慢慢吞吞拖拖拉拉,后来打公孙瓒,也花了足足八年的时间,可见此人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求全求稳求保险,追求完美,喜欢下一盘很大的棋。事实上,袁绍缓了一个月出兵,恐怕就是想让刘备拖住曹操再动手,没想到却弄得袁刘二人都陷入囚徒困境,反让形势本最为不利、却判断最为准确的曹操占了最后的便宜。
总之,与我们的既定印象不同,袁绍这人,其实是个非常强大的战略规划师与布局高手,但也正因为他在这方面太强,物极必反,导致他又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欠缺关键时刻的决断力;你想想,如果袁绍不求全贪利,不要想着让刘备多消耗曹操一点,而是赶紧南渡黄河发动大战,那么曹操就不得不从徐州撤军;然后袁绍刘备南北夹击,官渡孰胜孰败,则未可知。
另外,袁绍的决断力缺陷与拖延症,也为袁氏集团的继承与未来发展,埋下了一个相当大的隐患。
袁绍比曹操年纪大,结婚也比较早,所以讨董卓的时候就有三个儿子成年了:长子袁谭字显思,次子袁熙字显雍,三子袁尚字显甫。等到官渡之战前夕,袁绍已年过天命,不得不预先将立储问题提上议程:三个儿子中袁绍最喜欢老三袁尚;原因嘛很搞笑,袁尚姿容奇美,长得与老爹一般高帅,可是袁谭虽然不帅,却是长子且更能干些,这让外貌协会的袁绍很是纠结,选择困难。所以就这么安排吧~
1.治中审配、逢纪辅佐袁尚留守冀州,并供应大军后勤。
2.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几年间,东攻孔融,北逐田楷,已经搞定了整个青州,看来军事水平不错,故随袁绍出征,其别驾王修留守青州。
3袁熙为幽州刺史安抚后方。
4.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防守西方,保护大军侧翼安全。
安排已定,便从各州精选步兵十万,骑兵一万,胡骑八千(乌桓以及鲜卑的雇佣军),以奋武将军沮授为监军,田丰、荀谌及许攸为参谋,颜良、文丑为将帅,准备南下攻打许都。
然而袁绍这一系列安排,都遭到了手下冀州本土派重臣的极力劝谏与反对。
首先是监军沮授,他反对袁绍在还没确定继承人的情况下就让诸子各据一州,正所谓“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袁绍这样做,等于是默许他们各自培养势力内斗,日后不出事儿才怪。
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再强大的人才阵容,一旦派系形成,派系利益就会高于整个集团的利益,没有是非,只有立场,非我派系,其心必异,历史上很多有前途的集团都是这样走向覆灭的。但袁绍也没办法,他袁氏亲族很多都被董卓杀了,地方大员他只能用儿子和外甥,乱世中只有他们才信得过,用外人不放心哪。看你沮授这么上蹿下跳,是不是想提拔自己的子弟啊,于是袁绍对他的劝谏不以为意,表示:“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至于争权之事不用你担心,老子我镇得住(若是突然死了呢)。
接着跳出来提意见的是“伍子胥一号”田丰,他反对的是袁绍跟曹操正面决战。之前该打的时候不打,现在却不该再打了,为今之计,我们应该稳扎稳打的搞持久战和骚扰战,详细来讲,就是外结英雄,内修农战,进屯黎阳,多做舟船,然后分遣精骑,钞其边境,乘虚迭出,以扰河南,从而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如此积小胜为大胜,两三年之内,必可坐而破敌。如倾尽主力而出,万一战败,后悔都来不及了!
田丰虽是河北名士,在河北士族中拥有极高威望,但从这段来看,他的军事战术水平实在不咋地。当时,袁绍是外线作战,必须先以主力渡河,以重兵压迫曹操内线作战的空间,牵制住曹操的主力,然后再用精骑袭扰才对,怎么能将主力远远放在黄河以北的黎阳呢?事实上,没有主力重兵集团的压迫与牵制,分部队是难以获得行动自由的,各路精骑只会被曹操主力各个击破吃掉(此前几年曹操多线作战的强大能力,已经得到了考验)。我们不能因为后来袁绍败了,就认为田丰的提议是对的。在我看来,田丰的战术才是其蠢无比,袁绍听他的才是怪了。
然而,“伍子胥二号”沮授也认为不宜发动全面决战,甚至还说曹操虽然兵不多,但士卒精练,绝非公孙瓒之辈可比。而且曹操迎天子于许都,占据了天下大义,今我等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兴此无名之兵,实在很危险哪!我们应该先派人把消灭公孙瓒的捷报呈现天子,如果他们接受就是灭自己威风,如果他们不接受,就可以弹劾曹操阻挡臣民效忠。总之我们先作政治之攻势,再行军事打击也不迟啊!
田丰、沮授这些话,都深深刺痛了袁绍骄傲的心。自己的家事他们也要管,还说曹操义兵无敌,自己师出无名,搞得自己在手下面前一点儿面子都没有,太可恶了!
好在审配、郭图都夸袁绍英明神武,资本雄厚,其势横大河之北,奄四州之土,南向而伐曹氏,譬若覆手也!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田丰、沮授不知时机之变,实在太过保守啦!
审配、郭图的话,是不保守,但又太过骄狂了,可袁绍听得爽啊,至少可以振奋士气。谁知那死脑筋的田丰还是一个劲儿的劝袁绍要慎战,要持重……唧唧歪歪,烦死人了!袁绍一怒之下,乃以扰乱军心罪,将田丰打入大牢。沮授赶紧选择闭嘴,否则他也得去吃牢饭。
被关进大牢的田丰很无语,当年曹操攻打张绣时我劝你早日图许你不听,后来曹操攻打刘备时我劝你趁机攻许你又不听,现在曹操做好准备了我让你不要冲动你又不听。这老板咋就啥都不听我的呢?郁闷!
建安五年二月,袁绍十万大军终于进兵到黄河北岸的黎阳。而曹操也搞定徐州回到了曹军的大本营官渡,决战正式爆发。大战之前,袁绍给每个士兵发了一条三尺绳,就等着活捉曹操;此外还随军带了大量珍宝与图书典籍,其中不乏关于典章制度方面的资料,看来袁绍是自信满满,不仅着眼于打赢这一仗,而且已经开始准备着接管朝廷后的文化建设工作了。
而就在这时,袁军仍在内耗,原来,沮授在出征之前,竟召集了本族亲人,将所有资产分给大家,沮丧的说道:“此行功成,威加海内;战事若败,一切难保,哀哉!”其弟沮宗不明所以,问:“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沮授便学着孔融一样散布失败主义论调,说:“以曹操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而我兵众疲敝,主骄将奢,军之破败,在此举矣。”
郭图一听赶紧向袁绍告状,说这沮授是田丰一党的,而且言语中全是乱我军心的,实不宜再任监军之重职,又说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势力渐盛,何以制之?
袁绍一听果然疑心,于是将沮授之监军为三都督,让沮授、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以分其军权。
接着,袁绍就宣布以大将颜良为先锋,率先渡河,去攻打东郡太守刘延所驻守的黄河渡口白马城。这时,沮授又来劝谏袁绍了:“颜良生性急躁,气量狭小,虽骁勇不可独任。”袁绍再次不听意见,嗤笑道:“吾之上将,非尔等可料。”沮授知道自己已因前番言论,在袁绍这里失去了信任,心中更加郁闷,于是在渡过黄河时再次发表失败主义论调:“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返乎!”并开始闹情绪称病再也不来上班了。
袁绍听了这话,心中也终于有点回过味来。田丰沮授这些人都不赞成大战,看来是利益相关所致啊!毕竟,战争规模越大,他们这些冀州系的大豪族出的血就要更多,就算拿下了曹操,获得的资源也有限,所以这些old money不愿意折腾,就算硬逼他们肯定也不会尽心尽力。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歇着吧,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于是下令将沮授兵马全交了给郭图。郭图、淳于琼都是南方人,他们打回老家的意愿自然更盛。
一派胡言!
田丰深知袁绍优柔寡断,因此劝他不要亲征!如果袁绍听他的,比如派张颌挂帅,田丰为军师,那么就算败给曹操,袁绍的基业也还在!因此袁绍兵败无脸再见田丰,才将其处死,而这已在田丰意料之中了[得瑟]
根据结果编情节有几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