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老家小时候的冬天很冷,回忆里却总是觉得温暖,好像那屋顶上厚厚的积雪都是暖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或许因为,那是我们小时候的冬天。
所以,我们在很多个现在的冬天,隔着几十年的光阴,怀念着小时候那个“温暖”的冬天,想念清冽的冷空气,想念灶屋里的烟火味,想念小时候的冬天才有的那些味道。
田野里清冽的味道
小时候冬天的空气是清冽的,带着寒冷的清冽,是现在都市里没有的清冽味,让人想起白雪皑皑的旷野,想起屋檐下玲珑剔透的冰凌条。
当你翻开白雪覆盖下田野地里的泥土,这清冽之中又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合二为一就是一种大自然冬天才有的独特味道,它让你觉得此刻你就是这大地的主人,只有你才熟悉这个味道。
以至于多年以后的一个冬日,你冒着白雪翻开了脚下的泥土,只是想闻一闻记忆中那带着清冽之味的芬芳。
2017老家的雪
火炉旁尿布的味道
带着一身的清冽的之味回家,一进屋推开门,就是一股热烈的、熟悉的、特殊的味道,那是冬天有小孩子的家庭中出现的特有的味道。
那时的小婴儿没有尿不湿,能有几片尿布也不错了,冬天下雪,尿布不容易干,就要想办法烤干。
大多数人就是提前打一些蜂窝煤,天冷时就烧上,炉子周围放几条凳子,或者椅子,把洗好的尿布搭在上面,慢慢烤干。
前段时间朋友在老家一个村里的民俗博物馆拍的一件展品,我以为是牛笼嘴,有老乡告诉我那叫火笼,就是罩在炉子上烤试湿衣服的。
火笼(看上去有点小,我还是觉得很像牛笼嘴)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火笼,我经常见大家都是把衣服搭在凳子或者椅子上,也有人用就木条简单做一个架子。
不管衣服是搭在什么上面,因为炉子是明火,烤衣服的时候要很小心,随时注意着火。
2020年冬天刚搬到老房子里,就生了炉火烤暖暖房子,也烤洗过的衣服,一锅锅热水用着很方便,也就是那条红表绿里的小褥子,是我妈给二宝同学缝的。那天突然闻到糊味,一看小被褥的表子烤糊了一块,破了一个洞,我妈又找一块布给缝上了,现在带回北京,二宝同学长大点了,也很少用了。
炉火烤尿布的味道,闻过的大概都知道,但也就是这种味道, 我却从不觉得难闻,甚至感觉这其中有一种喜庆的,热闹的味道。
记忆中的情景常常这样的,炉火很旺,旁边烤着尿布,我们围着炉火吃烤橘子、烤红薯,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哭闹······
不管外面的雪有多大,在这样的小小的家里却是满满的安心。
灶屋里烟火的味道
冬天的灶屋里有太多难忘的味道,都是带着热腾腾的香气,是柴禾燃烧的烟火味,是蒸馍时烟雾腾腾的带着小麦面粉清香的味道,也是香气扑鼻的油炸食物的味道,还有那带着清甜的煮萝卜和白菜根的味道······
塞满一灶膛,呼的一下就着完的是麦秸火;噼里啪啦着得利利落落的是芝麻杆;火旺火旺着的持久的是劈柴……那些或潮湿或干燥的烟火的味道。
灶屋里经常飘出来的是蒸馍的味道,每当大锅周围喧腾的白色蒸汽冲到二檩子(瓦房屋顶的第二根檩上)上,灶屋的角角落落里开始弥漫着馍的清香,闻到这样的味道,就知道馍已经熟了。
现在蒸馍,很多人会定时,蒸多长时间,我还是小时候的习惯,闻到馍味之后,再蒸一会儿,馍就熟了。
老家的馍
不仅仅是蒸小麦面馍,大多数时候是蒸杂面馍,玉米面、红薯面,黄豆面馍也很奢侈,记忆中就吃过一次。
暄软的馍出锅,加上一勺子酱豆子,那是何等的人间美味?
偶尔,有股油炸食物的味道从灶屋飘出来,穿墙越户,飘到东邻西舍,飘到胡同口里正在玩耍的孩子的鼻尖,小一点的孩子就循着香味过来,站在人家的灶屋门口,伸手去接主人递过来的炸丸子,也或者是炸麻叶子。
后边大点的孩子跟过来,拉起小孩子的手,就往外拽,嘴里嚷着:“又跑到人家里要东西吃,回家告诉咱娘,看打你不打你!”
主人追上来,给他们一人手里塞两个炸丸子,笑着说:“你们尽管吃,这不是外边,到俺这没事······”
2020炸麻叶子
有时在天蒙蒙亮的早晨,有时在暮色笼罩的晚上,灶屋里会飘起一股清甜的味道,那时细心的母亲再给有点上火或者咳·嗽的家人煮一碗萝卜白菜茶。
三五块萝卜,一两个白菜根子,小火慢煮,直到汤汁变浓,成为一碗暖暖的茶,喝到嘴里,甜到心里,这是爱的味道。
写到这里,我又开始不可自抑的想念过去那一个个贫瘠而温暖的冬天,那是回不去的童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