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大姐她们正要走我连忙拦下：我看谁赶走！

出门在外，最怕家里突然来了电话。我的岁数也不算小了，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超过晚上9点给我打电话的，我都慌，全年不关机，不调静音，中年人都懂。以前出去打工，在火车站忽然看到一个人崩溃大哭，跪地不起，当时还不理解为什么，直到到了我这个份上，也就明白了。大姐说，人早晚要接这个电话，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几年，连续接了两个电话，我真的不敢再接电话了。

这一次，是母亲离开了我们。我什么东西都没收拾，赶紧回家，到家的时候，大姐二姐他们已经来了，看到我之后，哭的更伤心。那几天，我紧赶慢赶的料理母亲后事，下葬后，他们要走，却被我拦住了，今天，谁也不准走！

1.

其实我不是家里的老大，哪怕从儿子这个角度来说，我也是排行老二，只是被“推”上了老大的位置。

我兄弟姐妹5个，三个姐一个哥。

大哥去世快有25有年了吧，他走的时候我父母都还健在，那个时候大侄子家辉才6岁多，本来我以为嫂子会坚持下来，奈何，那一年大嫂说出去打工，为家辉赚钱，只是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过。

从此，家辉跟着我父母生活。

那个时候我也刚有孩子，媳妇银杏在家照顾孩子，母亲也搬过去一起住，我常年在外，很少回家。

大姐二姐那些年一直很忙，忙着还各种饥荒，尤其是二姐，家里穷的叮当响，甚至有那么几年，过年都没有回来了，有的时候说买不到票，有的时候说老板没发工资，其实我知道，她兜里没钱，觉得不好意思见爹娘。

三姐，是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她出嫁到如今，也就回来过3次，其中大哥和父亲去世，她都没有回来过。

大哥去世的那个年代，别说是手机，就是座机在村里也没有那么普及，我们通知不到三姐。父亲去世时，正巧是假期的第一天，所有的车票都没有了，哪怕是找私家车，当天也找不到。

按照村里的规矩，3天下葬，这样一算，三姐就算是来了，也赶不上。最后她在电话里痛哭不止，也在懊恼自己的远嫁。

我清楚的听见，她在用力抽打自己的脸，我劝着三姐看开一点，等方便了再回来，或者我把母亲送过去住几天也行。

然而，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母亲是个执拗的人，哪怕是一个人生活，也不愿去孩子们家住，大姐二姐他们不是没有邀请过，我和家辉甚至都曾给她把东西打包好，可母亲就是哪也不去。

她说，自己无病无灾，就是孩子们最大的福气。

我会时常给她打电话，问问她的生活，大姐二姐有时候也会过去看看她，给她洗洗衣服，或者做顿饭，然后就走了。

不过这两年不大行了，大姐二姐都有了孙子，忙得很，实在是不得空，也就大姐比较轻松一点，得了空就会回去一趟。

家里花生收上来，或是红薯收上来，大姐都会装一点送到家里，母亲又可以吃很久很久了。

然而，没过多久，母亲就重病突发，我和大姐守在病房外守了半个月，出院后，我就让媳妇儿在家照顾母亲，大姐二姐三姐他们每个月给我对象1000块钱，算是大家兑钱让我媳妇在家照顾母亲了。

说实话，即便是媳妇在家照顾母亲，每天还给她洗脚按摩，还带着她晒太阳，可人年纪大了，经历过一场大病后，恢复是很难的，又加上寒冷的冬天，气温骤降，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扛过去，她走了。

2.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家里突如其来的电话，它每响一下，我的心就咯噔一下，像是似乎感觉脚下踩到了那个东西，不敢去看，不敢去动，但，已经踩到了，你不得不面对。

几年前父亲去世了，没想到如今母亲也走了。

我通知了所有人，包括三姐在内。

葬礼上事情很多，大姐二姐他们负责家里，我在长辈们的带领下去忙别的。

虽然已经是寒冬，但每天都出很多汗，我甚至要脱了衣服。大姐赶紧给我拿了外套披上，担心我着凉。

姥姥家现在就除了三舅，没有别的什么人了，他年龄不小了，我甚至不想去通知他，担心他受不了。

但大姐说，三舅对我们家有恩，他和母亲关系很好，还是要通知到位的。

听大姐说以前家里没东西吃，是三舅借了粮食给我们送过来的，如果不是三舅，别说过年，估计早就饿过去了。

还有一年，正要耕地，结果牛被偷走了。

要知道在农村除了人就数牛最宝贵，没了它，那十多亩地该如何是好？

母亲哭的差点躺在床上起不来。

后来三舅就牵过来一头牛，解了我们的难，后来才知道他是跟一个牛贩子赊的，还了两年才还完。

我挨个通知了所有人，也把东西买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下葬的时间，今天晚上，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也早早回去休息。

半夜，停电了。

家辉点燃了更多的白色蜡烛，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直闪烁着烛光。

大姐坐在棺 材旁边，二姐在给家里打电话，三姐哭的最伤心，她这一会，依靠着三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让家辉又生了一点火，几个人围绕着火盆，说着话。

这样的场景，应该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了。

三姐一直说着对不起爹娘，也说我们几个在排挤她，没有更早的通知她回来。还说多年不回家，家里人是不是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我们没有人去反驳她，倒不是说三姐说的对，而是清楚的理解她心里的委屈和不平衡。

离家那么远，逢年过节都是我们几个人团聚，都是我们在母亲身边，她逢年过节，从来没有热闹过，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家人团圆的氛围。

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们任由三姐吐槽，没人去管她。

夜深了，更冷了，三个姐姐都去睡觉了，我和家辉守着烛火。

三姐夜里醒来，看到我们还没有睡觉，就拿过来一条被子给我们披上，她看着家辉，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想你奶奶吗？”

“想。”

三姐沉默良久“做梦，梦见过你爸没有？”

“梦见过，只是这些年没有再梦见过。”

家辉对于这样的问题，是从小被问到大，几乎每个亲人都这么问过自己，有时候他都不说回答，只是这一次三姐问他，自己也回忆了起来。

是啊，他6岁，没了父母，现在刚成家立业，把他养大的爷爷奶奶走了，以后他的这个家，或许是真的没人住了，可能，真的要变成一个空宅子了。

3.

葬礼很顺利，十二点就结束了。

所有的宾客们都在院子里吃饭，他们有说有笑，我忙着安排各种事情，一直不停歇。

这几年村里不管办什么事情，都简单了很多，以前是要请很多人抬棺，现在也不用了，直接用车子拉走，然后再吊起来下葬，几乎不用什么人出力。

再就是吃席，很多人都会把席放在饭店里，一来是有面子，二来是不用把家里弄脏，也不用后续的打扫。

而我，还是选择把做菜的师傅请进家里，所有的宾客也都在院子里和街道里吃。

不是我为了省钱，而是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尤其是一些亲人，好多年没有见过面，好多年没有来过我们的家，这一次结束之后，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想把他们留住，没有别的方式，只能如此。

我觉得，有些规矩和礼数，还是要保留的。

下午三点多，吃席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做菜的师傅忙了一上午，这个时候在做他们自己要吃的饭。

我去给他们结账，那老板我认识，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是他过来做的饭。这一次，我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帮下忙。

费用给他了，没想到他抽出来200块钱给了我，还劝我看开点。

村里的人情味，就是这么突然，有时候让人猝不及防的泪崩。

下午五点多一点，连做菜的师傅都走了，院子里，此刻显得特别空荡。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院子里，人声鼎沸，大人在聊天，小孩在奔跑，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这里除了垃圾，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刻，我恍惚了。

好像，随着宾客们的离开，母亲的葬礼就画上了一个句号，而母亲的这一生，也算是在这种所谓的规矩之下，结束了。

大姐二姐在收拾院子里的垃圾，三姐在归类，我和家辉几个人，在收拾屋子里的东西。

寒冷的冬天，一阵风吹过，吹动地上的垃圾，吹动瓶瓶罐罐，倒显得，格外刺耳。

大姐一边扫着垃圾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三姐说着话。

三姐也沉默了。

我大概能猜到，猜到大姐说了什么。

她或许是在说三姐回娘家的次数少，也或许在说三姐不孝顺，更或者在说，这次离开之后，三姐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过大姐说的，都是实话，没人能反驳。

晚上，吃过饭，大姐二姐他们都要走，尤其是二姐夫一直说家里小孙子一直在闹，不回去不行了，儿媳妇压根不会照顾小孩。

大姐夫也说，家里的鸡和狗两天没喂了，也该回家了，等头七的时候，再来也不迟。

然后我却生气了“多住一晚咋了？咱兄弟姐妹5个，大哥走了，三姐不常来，咱没爹娘了，以后想聚这么齐真的不大可能了！今晚谁也不能走！”

我的态度很坚硬，媳妇倒是吓了一跳。

后来媳妇就让大姐夫二姐夫等人回去，只留下大姐二姐三姐在这里过夜。

4.

他们三个住在母亲生前住的那个西屋，家辉住在东屋，我也住在东屋的旁边了，自己的家没有回。

小的时候，我们是一家人，天天在一起，那个时候家里没东西吃，大姐有时候会跟着母亲出去借粮食，我就和三姐他们在家等着。冬天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大哥就弄了很多柴火放在被子下面，这样就很暖和。

只是后来我们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渐渐的，兄弟姐们之间，开始各自忙碌，见面，也就年底才能见到。

这么多年，三姐从来没有回家过过年，每年除夕夜，我会给三姐打电话，告诉她今年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买了什么好东西，再问问她那边都是怎么过年的，然后祝她新年快乐。

几乎，每年都是如此。

三姐不止一次的说想跟大家在一起过年，只是啊，人有了家庭，就不再是那么的自由，干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方方面面。

如今再看三个姐姐和家辉，我忽然有一种错觉，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大家只是出门打工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回到家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在，父母也在。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幻想，母亲在厨房里喊着我和大哥去劈柴，喊着大姐过去帮忙和面。

或者，期待着，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喊我们去吃饭。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不在了，大哥也走了好多年。

我们兄弟姐妹5个，走了一个，远嫁一个，而我呢？有2个儿子，压力很大，常年在外，回家很少。二姐跟着她的孩子去了远地方。

这个家，分散的很啊。

头七，说来就来了。

办完头七，这一次大家真的要走了，而我也没有再说挽留的话。

三姐抱着大姐二姐，哭了一次又一次，她不想走，但又不得不走。

大姐说她会常年在家，让我们记得常回来看看。

二姐是最着急的一个，她儿媳妇催的不行，让她赶紧回去带娃。

三姐又跟大姐二姐抱在一起哭了“咱没娘了，你们可别忘了我，别让我没有娘家回。”

大姐说只要她还活着，不管我在不在家，谁想回家就回家，只要回家就有饭吃，就有地方住。

都走了，就剩下我和大姐。

大姐跟我说，让我常回来看看，老家不能没有我，我如果不在家了，出嫁的女儿，真的是回不了娘家。

我深深明白大姐的话，也跟她表态，老家，肯定是会回来的，毕竟我还有大姐和大侄子呢！

只是啊，这一次离别，我们姐弟4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聚齐了。

老家，没了父母，那真的只是一个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