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6年的美国国庆节，万斯(J. D. Vance)还不知道自己在8年后将被唐纳德·川普选中，成为他的竞选搭档。这一天，他写的一篇批评川普的文章发表于《大西洋月刊》。
这篇仿佛是写给川普选民的深情长信即使过了8年仍未过时。万斯找到了精妙的比喻：川普就是那些支持他的选民的文化海洛因，是注射进美国人民的血管的一根针头。
针对美国日益严重的社会和文化危机，川普只提供吸毒般的立竿见影的幻觉，万斯预言：
“最终的结果将是残酷的。”
在文章的最后，他深情地寄希望于一个大家终于醒悟的未来，这个国家会放弃“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短暂快感，转而选择真正的良药。（虽然他把责任完全推到个人身上，却不去考虑社会的责任和义务。）
显然，他描述的这个未来在8年后仍然没有到来（否则我们也不必重新把这篇文章翻出来，译介给各位读者）。
也许，万斯已经吸食了过量的川普牌文化海洛因；
但更可能的是，他只是积极投身于制造这种文化海洛因的事业中，而不再理会 ——
“最终的结果将是残酷的。”
对许多人来说，唐纳德·川普给人的感觉很好，但他无法解决美国日益严重的社会和文化危机，最终的结果将是残酷的。
1
几个星期前的一个周六上午，我和妻子在旧金山附近的一个社区花园做义工。
几个小时的轻度劳动之后，我们和其他志愿者们各自散去自己的目的地：美味的早午餐、葡萄酒之乡一日游、参观艺术画廊。
按照旧金山的标准，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2
就在同一个周六，在我长大的俄亥俄州小镇上，有四个人过量吸食海洛因。
当地的一名警督冷静地总结了这一现象的寻常：
“在这里，在 24 小时范围内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他说得没错：这也是俄亥俄州米德尔敦(Middletown)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3
家乡人说起海洛因，就像说起一个世界末日的入侵者，一个神秘而毫无征兆地袭击小镇的东西。
然而事实是，海洛因慢慢地进入了米德尔敦的家庭和社区——不是通过入侵，而是被邀请而至。
4
很少有美国人对毒瘾感到陌生。
从法学院毕业前不久，我得知自己的母亲因吸食海洛因过量而昏迷在医院里。
然而，海洛因只是她最近选择的毒品。
处方类阿片——有人称之为 “乡巴佬海洛因”，以彰显其对我们这样的白人工人阶级的特殊吸引力——在妈妈第一次尝到真正的海洛因之前的十年里，已经让她住进了医院，也让我们的家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她的父亲在中年戒酒之前，也是个臭名昭著的暴力酒鬼。
在我们的社区，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巨大的消解痛苦的欲望；
海洛因只是最新的载体。
5
当然，近年来，痛苦本身也在增加，它来自许多方面。
有些是经济原因，因为为美国许多城镇提供物质保障的工厂已经缩小规模或完全不复存在。
有些是美学方面的原因，因为曾经使美国城镇美丽而充满活力的店面已经让位于黄金兑换店和发薪日贷款机构。
有些是家庭原因，离婚率的上升揭示了，家庭就像钢铁厂的工作一样不可依赖。
有些是政治方面的。美国人远远地看着政府机器，那部机器疲于奔命，却很少试图与他们对话，更少从他们的利益出发。
还有一些是文化原因，从国家的孩子们在战争中失败自然导致的国家遭受羞辱，到不合理地认为一些人落后只是因为其他人太领先。
它不是通过肺或血管，而是通过眼睛和耳朵进入人们的头脑，它的名字叫唐纳德·川普。
6
在这个大选季，许多美国人似乎寻找到了一种新的止痛药。
它也承诺可以快速摆脱生活的烦恼，轻松解决美国社会和文化中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
它不要求任何东西，只需要谦卑的存在，也许还需要一些推动者。
它不是通过肺或血管，而是通过眼睛和耳朵进入人们的头脑，
它的名字叫唐纳德·川普。
7
上周日，阵亡将士纪念日的前一天，我在当地一家咖啡馆遇到了一位参加过越战的海军陆战队老兵。
他告诉我：“我很幸运，至少我回家了。我的很多战友却没有。问题是，媒体在谈论我们的时候，仍然觉得我们输掉了那场战争！我更愿意相信我死去的朋友们是有所成就的。”
想象一下，对于那个人来说，川普集会上的复仇之乐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这种短暂的力量感、蔑视感，以及向 45 年来一直拒绝倾听的政治和媒体机构传递信息的感觉。
川普给那些痛恨自己缺乏力量的人带来了力量，他的信息成了几十年来只感到衰落的社区的大补丸。
8
在某些方面，川普庞大的全国联盟不容易被定性。
他的基本盘有各式各样的好人：善良的人们向各种肤色和信仰的人敞开家门和心扉；已婚夫妇拥有幸福的家庭，同样幸福的家人就住在附近；公务员们冒着生命危险在社区救火。
并非所有川普的选民都整天在寻找镇痛剂。
9
很多年前，我们在米德尔敦的邻居（也是我奶奶的老朋友）搬出了自己的房子，然后他将其以“第 8 款住房券”(Section 8 voucher)的方式出租 —— 这是一项为低收入人群提供住房补贴的联邦计划。
第一批搬进来的人中有一个打电话向房东报告屋顶漏水。
房东赶到时，发现这位女士赤身裸体地躺在沙发上。
她打电话给房东后，就开始放水准备洗澡，然后吸了毒，high了，昏了过去。
先不说原来的漏水问题，现在楼上的很多东西，包括她和孩子们的所有，都被完全毁坏了。
不是每个川普选民都像这位女士一样生活，但几乎每个川普选民都认识这样的人。
10
然而，在川普的忠实拥护者中，即使是那些个人境况仍未受到破坏的人，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来自破碎的社区。
这些地方不可能有好工作。
在这些地方，人们失去了信仰，抛弃了父母和祖父母的教会。
在这些地方，贫穷白人的死亡率在上升，而其他群体的死亡率却在下降。
在这里，太多的年轻人整天嗑药，而不是工作和学习。
11
尽管细节各不相同，但总的来说，像我邻居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代表着一场历史性的社会危机。
没有哪个群体能比他们更快地走向社会衰败。
没有哪个群体比他们更惧怕未来，更频繁地死于海洛因，更让他们的孩子面临严重的家庭混乱。
不久前，我家乡一位从事问题青少年工作的老师告诉我：
“我们被期望成为这些孩子的牧羊人，但他们都是被狼养大的。”
这些狼就在这里，不是从墨西哥来的，也不是在华盛顿或华尔街的权力大厅里徘徊，而是在美国的普通社区、家庭和住户里。
川普的承诺就像是刺入美国集体血管的一根注射针头。
12
川普提供的是逃避痛苦的捷径。
对于每一个复杂的问题，他都承诺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
他只需惩罚离岸公司，让它们屈服，就能让就业岗位回归。
正如他对新罕布什尔州的群众所说的那样 —— 他们对阿片类药物的祸害再熟悉不过了 —— 他可以通过修建墨西哥墙并将贩毒集团拒之门外来治愈毒瘾。
他将通过狂轰滥炸使美国免于屈辱和军事失败。
至于没有一位可靠的军事领导人支持他的计划，这并不重要。
他从不提供这些计划如何运作的细节，因为他做不到。
川普的承诺就像是刺入美国集体血管的一根注射针头。
13
最大的悲剧在于，川普所指出的许多问题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所利用的许多伤害都需要认真思考并采取有计划的行动 —— 来自政府，但也是来自社区领袖和个人的行动。
然而，只要人们还依赖于这种立竿见影的吸毒幻觉，只要人们还把矛头指向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这个国家就会推迟必要的反省。
在虚假的兴奋中，人们无法进行自我反省。
川普是文化海洛因。
他能让一些人暂时好受一些。
但他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总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这一点。
14
我不确定这种醒悟何时或如何到来：
也许在几个月后，当川普输掉大选时；
也许在几年后，当他的支持者意识到即使有了川普总统，他们的家园和家庭仍然是战场，他们报纸上的讣告仍然充斥着过早逝去的人的名字，他们对美国梦的信心继续动摇。
但它终将到来，
当它到来时，我希望美国人将目光投向那些最具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人：
彼此。
到那时，也许这个国家会放弃“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短暂快感，转而选择真正的良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