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领证的路上,苏千雪又一次后悔了。
七年来,这是我们第十一次领证。
可每次到达民政局门口,她总会说需要时间去照顾重病的白月光,不能答应嫁给我。
这一次,我忍不住质问她:
“难道他的病一辈子不好,你就不嫁给我吗?那我算什么?”
苏千雪顿时发火了,她冲我咆哮:
“我已经答应照顾他一辈子了,你别这么自私行不行!”
“再说了,我和你在一起七年了,这张证不领又能有什么影响? ”
1
再一次被丢在领证的路上,我有些恍惚,身边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人,有情侣,有一家三口,也有相濡以沫的老人。
这些幸福更像是一个闪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告诉我,看吧,她根本不爱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将你丢下。
泪水没忍住涌出眼眶,我抬起脑袋,倔强的走到角落,嚎啕大哭起来。
七年,一个人一生并没有多少个七年,可我七年的感情,始终只换来一次次欺骗。
穿着最好看的衣服,成为整条街最落魄的人,没有人比我更狼狈。
可这样的狼狈,我已经经历了10次,这是第十一次。
大家总说事不过三,我已经过了很多倍的三,所以这次,我允许自己哭,最后落魄一次,就再也不会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靠近我,笑眯眯递过一颗糖,我感觉泪眼恍惚,意识仿佛回到了初遇苏千雪那天。
那时候,我家里遭遇变故,母亲躺在医院岌岌可危,我担忧的躲在角落抹眼泪,是苏千雪出现,给我递了一颗糖,她告诉我,别哭,路在脚下,你怎么走,它怎么去。
那天的那颗糖甜到我心里,苏千雪的安慰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家恢复了从前的日子,我开始四处寻找她。
我始终认为是她带给我幸运,这是天注定的缘分。
现在看着面前的糖,我颤抖着手接过,咽下去却是苦涩的,苦的我心口都痛。
原来,你本就是包着糖衣的毒药,是我没有察觉,也是我太过于愚蠢。
我努力朝小女孩挤出微笑,她冲我挥挥手跑开,连带着我心里那块,也跟着跑走了。
等我整理好情绪打算打车回家时,手机跳出个消息,显示杨照杰发了个新消息。
那是苏千雪的白月光,他发了条朋友圈,很简短的文案,有你在,我就不觉得难受了。
配图是苏千雪在给她喂饭,亲自喂的那种。
他们还真是相爱,我沉痛的关闭手机,掉头走向不远处的小酒馆。
这些年来,我很少喝酒,苏千雪不喜欢烟酒味,生活方方面面也需要我照顾,可她也会照顾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胃里有些烧痛,可心口却难得的平静下来。
我把手机举过头顶,相机里的我脸色微红,眼神迷离,眼眶还带些红肿,看起来很狼狈不堪。
但我不在意,抬手举起酒杯,拍下了这一副画面。
敬我的七年。
这是我朋友圈的文案,搭配上那张照片,已经涌现出不少人安慰我。
“这是领证没成功?”
“嫂子又把你丢下了?没事,兄弟在,我马上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发什么疯?装可怜就为了让大家指责我吗?”
其中夹杂着苏千雪的辱骂,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喝酒,也没有关心的说少喝点,只是语气愤怒的指责我,让我别发疯。
我的心情彻底降到谷底,这不是苏千雪第一次骂我,可每一次骂,伤口都加重几分。
2
她总是这样,只要杨照杰发病,就拿着我出气。
也许不是拿我出气,她只是见不得我好,杨照杰都不好,我凭什么好。
可我不欠她的,在一起之后,我知道她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还心疼的抱住她,说我以后会对她好。
结果,那个白月光后来一直梗在我们中间,像一块隔板,只要我们近一点,就把我们推开。
我也问过苏千雪,如果她真的放不下,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那我成全,我有自己的骨气,也不做插足他人感情的小三。
苏千雪却生气的指着我,说我侮辱了她的人格。
“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和啊杰只是朋友,他现在身体不好,我多照顾他一些怎么了?”
“你没有朋友吗?还是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一个大男人,谁像你一样斤斤计较。”
扪心自问,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极致,也从不去找杨照杰麻烦。
可在苏千雪那里,我还是小气。
我再次端起酒杯,混合着泪水将整杯酒咽下。
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我的脑子逐渐泛晕,很多事情失去记忆,我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像是真的属于自己。
那一晚,酒吧的霓虹灯闪烁,我破天荒没回家,与朋友嗨皮了一整晚,在酒店倒头大睡。
苏千雪第二天中午发现我没有回过家,催命一般拨通我的电话。
“闹够了没有?周庭逾,不就是没去领证吗?你至于一整晚不回家?”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和照杰只是朋友,他生病了,家里人又离的那么远,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宿醉过后的脑瓜子嗡嗡作响,苏千雪还跟蚊子一样咒个不停,我没来由有些烦躁,便没有作出回应。
大概是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苏千雪转变语调,带着撒娇意味。
“昨天丢下你是我不对,你别和我置气了,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带你去吃饭看电影,补偿你行不行?”
那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跟普通情侣一样,过一个普通但浪漫的晚上。
在苏千雪那里,却是她做错了事,我才配拥有的奖励。
我强忍下窒息说了个嗯,苏千雪语调上扬。
“那就这么说好了,晚上我去接你。”
电话挂断,我整理自己的衣服,朝公司走去。
我请了早上的假,下午就得上班,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所有情绪在白天,都要消失殆尽,因为我还要生活。
走进公司大门,我再次扬起笑脸,同事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倒是我的上司,将我喊到了办公室。
“公司决定外调一个人负责海外的生意,小周,我一直很看好你,一个男人,总不能爱情事业都失败。”
他一定知道了昨天的事,委婉劝我。
要是从前,我一定会拉下脸来,不开心的回答。
“千雪需要我,我总不能丢下她离开,那我就真的没希望了。”
3
可现在,我只是接过上司递来的文件,平静回答。
“我愿意服从公司的安排。”
七年,别的同事都升职加薪,只有我混在同一个位置,不上不下七年,我知道大家背后都笑我傻,明明能力出众,却为了一个女人停滞不前。
上司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意外般开口。
“千雪那边?”
他这个反应,想来是做好了多劝我几天的准备,却没想到我那么爽快。
“我自己能够决定,你说的对,男人,总不能到了中年,一无所有。”
“这就对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准备吧。”
上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长呼出一口气。
在苏千雪屁股后面跟了七年,被丢下无数次,我在她身上可以说什么都没得到,一直单方面付出,可工作不同,工作很纯粹,只要我肯干,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要接受海外的生意,我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也难得没有心思想起苏千雪,忙忙碌碌到黄昏。
公司的人走了一大半,相熟的小李拍拍我的肩膀。
“周哥,嫂子在外面等你很久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一时间有些迷茫,小李惊讶的笑笑。
“刚刚大家一直在讨论,周哥没听到吗?我们都还以为周哥在生气呢。”
他半开玩笑的催促我下班,拿着自己东西离开,我走到窗边打开手机,苏千雪打了很多个电话,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面带了些祈求。
“我知道错了,今天还订了非常好吃的餐厅,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带有哄小孩的语句上,心里发出冷笑。
人果然是犯贱的东西,我跟个癞皮狗一样黏在她身后发消息,她觉得烦,我对她爱答不理时,她又发疯一般粘上来。
楼下的苏千雪看到了我的身影,兴奋的冲我招手,像呼唤小狗一般。
我扫了眼时间,拿上自己需要的文件,走了出去。
都到饭点了,更何况与苏千雪的事情也需要做个了断。
“庭逾,这里。”
一出大门,苏千雪便扑到我怀里,背后抬了束玫瑰花。
我低头看着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心里愈发烦躁,身上不习惯的推开她。
“走吧。”
我掩饰般坐到后座,苏千雪站了几秒,难得没有发脾气。
“庭逾,你看我买的花好不好看?你不是一直想跟普通情侣一样吗?”
望着她献宝一般捧着手里的花,我不自在的咳嗽几声,我最不喜欢的花便是玫瑰,而杨照杰最喜欢的便是玫瑰。
她连这点爱好都记不清楚,却还想显得自己很有诚意。
去的路上,苏千雪一直在找话题,我一改平日里的讨好,眼神始终落在窗外,语调随意。
绕是再好的忍耐,也装不下去,苏千雪索性不再搭话,认真的开车。
这次的目的是一个网红打卡餐厅,一下车就有不少情侣迎面走来。
苏千雪皱了皱眉,挽过我的手腕。
也许是怕我挣扎,她用的劲很大,脸上也扬起微笑。
我强忍下心里的不悦,与她一同走进去。
4
察觉到我的变化,苏千雪再次活跃起来。
“庭逾,你看那边,那有个亭子,情侣最喜欢去那拍照,还能拍到今天的云。”
“还有那边,那有一个拱桥,照杰最喜欢的就是那里,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口下意识咯噔一声,面上依旧如常。
倒是苏千雪猛的捂住嘴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摇摇头,心里有些酸胀。
纵使我在心里说了一百遍,不要在意她,不要跟她计较,可七年的爱慕,谁能接受最后一顿饭都掺杂着他们的回忆。
苏千雪难得沉默了,带着我找到位置,认真的报出一堆菜名,没一个我爱吃的。
这些年,我对杨照杰的喜好了如指掌,这都是他的口味,苏千雪到哪都没忘记。
真真做到了心里想着谁,做什么都带有谁的影子。
可我头一次没闹,乖巧的等着上菜。
苏千雪察觉不妥,抬头问了一嘴。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加的?”
我摇摇头,吃了这么几年,从不爱到习惯,我倒真是贱。
服务员走后,苏千雪不好意思起来,脸都红透了。
我疑惑的想要询问,她却变戏法的掏出一对戒指。
“庭逾,我知道,一直失约是我的错,照杰身体不好,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在这就和我熟,我没办法丢下他。”
“你不就是执着于结婚嘛,我们把婚戒带上,也就是缺那个本子,没什么区别的”
“你觉得怎么样?”
她最后加上那句话是怕我不开心,我勾起苦笑,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她有一种天然的自信,仿佛料定了我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呢?因为我七年如一日的犯贱,因为我好哄,因为我活该?
可我在意的不是那一纸婚姻,我需要的,是公平的对待,以及一个只属于我的爱人。
那一瞬间,分手充斥在我的脑海,呼之欲出。
苏千雪微笑着等我回答,铃声却突兀的响起,压下了我到嘴的话。
她焦急的接起,不用想我都知道,能让她这么担心的,只有杨照杰。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我好难受,千雪,我是不是快死了。“
杨千雪失控的打落身前的餐具,抓起钥匙就往外走。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那么利落干脆,就像昨天一样。
都去到一半了,就接到一个电话,苏千雪便急躁的想要掉头走。
我被放了十次鸽子,十次她都是去照顾杨照杰。
所以昨天,我没忍住质问她。
“难道他的病一辈子不好,你就不能嫁给我,那我算什么?”
苏千雪特别生气,她冲我咆哮,让我滚。
“我已经答应照顾他一辈子了,你别这么自私行不行?”
“再说了,我和你在一起七年了,这张证不领有什么影响?滚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也知道七年,七年的多少日日夜夜,我都抱着枕头哭泣,恨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拿得起放不下。
“先生,还需要上菜吗?”
服务员小心的询问拉回我的思绪,这么大的动静,周围有不少人目光落到我身上,或是同情,或是庆幸。
我点点头,味同嚼蜡般咽下这顿饭。
5
苏千雪走到一半,大概是后知后觉,歉意的给我发来信息。
“庭逾,啊杰病了,我把他送去医院就回来找你,他是个病人,你别跟他计较,我只爱你。”
这句话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是个病人,所以我就得让着他。
可我不欠他的,别说他只是假的发病,就是真的发病,我也不欠他的。
我向很多朋友询问过杨照杰的情况。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养的好,加上心脏手术做的及时,按理来说不至于天天发病。
最好笑的是,他发病很及时,每一次不是我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纪念日,亦或者我们领证的日子。
我从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发病能那么准确,还是说他会控制?
我没再看手机的信息,一个人拍下餐厅的美景,这里确实很美,有亭楼小院,有山水鸟鱼,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爱,记载了很多人的爱。
我把这些通通都发到朋友圈,打下一行字。
“也许别人的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下一秒,杨照杰不甘示弱的发出一组图片。
“你总比病魔来的更快。”
配图很暧昧,他靠在苏千雪肩膀上,两只手紧紧握着,这才是正常恋人之间的样子,我握紧手机,坐回到原位。
既然杨照杰已经抵搭医院,苏千雪应该快回来了,我想有始有终的分开,给彼此留下点美好回忆。
可我高估了自己的位置,一直到深夜打烊,苏千雪都没有出现,我发过信息询问,她也没有回复。
夜晚的天有些凉,老天嘲笑般下起小雨。
我不躲也不避,一步一步走回家里,就像这七年的路,我走的是那么艰难。
半小时后,我到家了,额头有些发烫,喉咙发酸,苏千雪没有回来,我习惯了,倒头就睡。
等她再次想起我时,已经天光大亮,苏千雪回来了,脸上满是歉意。
“啊杰的病有些严重,我走不开,给你带了早餐,快来吃。”
我侧身躲开,拿着文件就要出门。
淋过雨的身体十分虚弱,更何况我还有些低烧,不想争吵,可苏千雪不依不饶,拉着我的手,固执的不让我离开。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我不等她说完,用力甩手,想让自己体面些。
可用力过猛,手中的文件甩到地上,苏千雪急急忙忙去捡,瞳孔瞬间放大。
“这都是国外的生意,你这是?”
看到她眼底的受伤,我突然来了兴致,恶劣开口。
“如你所见,我被外调出国,苏千雪,我们分手吧,你自由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阻挡你和你的啊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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